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舅舅,恋人》/作者:绿卡子 文案 他们都说,我不可以爱上年长十九岁的舅舅 因为那样的感情,不被伦理允许 可是伦理是什么?我没有带着它长大,我对它的理解太浅,以至于不会为它困扰 我只知道我爱舅舅,虽然他从头到尾只是我的舅舅 =================================================== 其实是一篇很清水的文,雷伦理的亲也可以看 正文 PartI Preface 周围一片浓重的漆黑,鼻子被被子堵住,我无法呼吸,只能长着嘴徒劳的吸气,可是脖子也被人狠狠抓住了。我听见自己被掐得变了调的细小声音在叫,“妈妈……” “你的妈妈和我爸爸在一起啊,小禾,”耳边传来男孩嘲笑的噪音。 我从噩梦中清醒,瞪大了眼睛,眼前又是那个恶魔似的家伙,我用无力的手推开他,“不要在人睡觉时掐人脖子……哥哥。” “可是你在做噩梦啊,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情急之下就将你抓醒了,”小男孩无辜的说,伸手理了理我乱掉的棕发,“对不起,小禾。” “没关系……哥哥。”我不自然的往后挪,一边拉高了被子。这家伙是在道歉吗?声音是很轻柔真诚,可是眼中没有一点歉意,嘴角也保持着讽刺的笑意,别扭得让我想一拳帮他打掉这不协调的面具。 他突然倾过身子问,“小禾,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 “看过妈妈之后的晚上。”我诚实的说,却突然有些气愤。那一幕,那一声惨叫,好像纹身一样烙在了我头脑的最柔软处,在每晚被唤醒,然后纠缠我,“之后每晚都做噩梦,”我难受的添加,声音有点委屈。因为这全是他害的。 “呵呵,”他却异常满意的扩大了笑容的弧度,“我以为你看到姑姑会很高兴,可我也不知道她正和爸爸做那种事啊……小禾,你不会生哥哥的气吧?” 他边说边往我这边挪,话音刚落时整个身子都跪到了我的上方,瘦弱的身体骨骼突出,搁得我皱起眉毛,“其实我生气了……哥哥,你出去!”我尖叫,小腹处被他的膝盖压得很疼,我忍不住哭起来。 “可这里是我的房间啊,”他看到我的眼泪,竟然满意的笑出声音,一边翻过身,“睡吧,可爱的小禾。” 我惊恐得有些木然的双眼反射出他恶魔一般的微笑,这个恶魔似的男孩钻进我的被窝,冰冷的身体将我的体温降下。我四肢僵硬的睡着了,但似乎能感觉到他柔软湿热的舌头在轻添我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奇怪的是后半夜我并没有继续做那个黑色的梦,虽然脸上干掉的他的唾液留下了恶心的感觉。我在半睡半醒的间隙中无助的流起眼泪。 自从和妈妈一起被那个表里不一的舅舅抓到这个本家的别墅,一切都变成了噩梦。我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也只见过一次,而那一次耗尽了我的胆量。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在四岁的生日那晚结束了。我无助之余,开始乖乖的叫戚沥哥哥,乖乖的和他同住一个房间,乖乖的被关在房间里陪伴这个瘦得像皮包骨的家伙。而他的脾气就像他的名字,古怪得令人寒颤。 很多天过去了,我继续安分的住在戚家的别墅,但度日如年,戚沥给我玩再有趣的东西也提不起兴趣。他的爱好也和他的人一样古怪,将蝴蝶杀死做标本,喂我吃他碟子里的饭,将我当作没有感知的娃娃一般自言自语,但最喜欢的还是用刻薄的话嘲笑我。我忍不住的一次曾伸手抓了他的脸,然后被他用双倍的力量扇了回来。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却大得很,我的脸整整肿了一个星期。 之后我再也不敢反抗,压抑中的神态苍白而安静,但戚沥却似乎受了气,越来越变本加厉了。有一天他在我睡得很熟的一晚将我拖进一个全黑的屋子,并上了锁。 我在噩梦中挣扎,无法呼吸,惊醒后眼前却还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纯黑。就像是堕入了无法苏醒的噩梦。但那在黑暗中度过的几日也的确是个真切的噩梦。我被绑得无法动弹,惧怕的无法睡着,瞪着黑暗的双眼酸痛,只有水和食物被按时送进来。 我似乎在崩溃的尖叫一阵后晕死过去了,却无法停止急促的喘吸。梦里和现实全被浓重的黑色包裹,我一定离死不远了。眼前却突然射进了柔和的光,一只很暖和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我看到一个男人模糊而柔和的轮廓。光从他身后照了过来,照亮了黑暗。 事后我猜想那时的自己应该冻僵了,因为平时他的手并不是暖和的,反而在指尖有些微凉。 我用两只小手抓住他的手,像抓住一颗救命药草,颤着声音问,“你是来救我的天使吗?” 问完后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因为灯光虽然暗淡,还是清楚地照出了他脸上一道从眼角划至唇角的伤疤,果然他轻轻笑了,“虽然不是,但我还是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戚沥那孩子竟然想将你藏起来。”他一把将我抱起,怀抱温暖而牢固。 他说要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被那怀抱感动得开始流眼泪,“叔叔,你是谁?” “你的舅舅。” “不对……我有舅舅!舅舅是个装成好人的大坏人,你比他好多了……” 他脚步一顿,端详我的眼睛有些讶异的奇妙。我看到他和妈妈一样的黑眼睛中渐渐有了丝温度。 他抱着我继续往前走,我的眼角余光看到有个黑衣人为他拉开了戚家的大门。他抱着我迈出去,阳光倾盆的撒下来,照亮了眼前的一切。我仔细观察救命恩人,他有稍长但柔软的黑发,漆黑得没有尽头的墨色瞳仁,薄薄的淡色嘴唇,五官似乎在菱角分明的同时很温和,淡紫的疤痕在脸颊上凸出……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脸。 见我呆呆的看着,他微笑,“你以前没有见过我,我是你的另一个舅舅。你的母亲是我的姐姐。” 他抱我坐进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款型似乎很像抓我和妈妈离开何家的那一辆。他说什么?另一个舅舅?我疑惑的对视他的眼睛,看着看着突然开心的叫起来,“所以你的眼睛和妈妈的一样!” 听到我的话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笑意慢慢渗进了双眼中,“也和你的一样,小禾。”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突然为它们自豪起来,抬头扬起微笑,“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他思考了一下,才摸摸我的头道,“小玺。” “玺舅舅,”我的双手捧紧了他的右手,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看上去很有力安全,我下意识的将下巴贴上去蹭了蹭,“玺舅舅,你要带我去哪里?妈妈怎么办?” 他没有出声回答,似乎什么都听没有到,但我发觉他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似乎被我问到了痛苦的话题。我没有继续追问,从黑屋子出来后的精疲力尽使我沉沉的睡了过去,但包围我的怀抱很温暖,我好像可以被他带到任何地方,也不害怕。 Preface2 鼻端有香烟的味道,浓烈的蔓延到室内,但苦涩中有点甜甜的,并不难闻。 我一夜无梦,被几点洒到眼皮上的调皮的阳光弄醒,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美好得令我低叹一声。 舅舅和往常一样在我之前起了身,立在房间外宽敞的露台边上吸烟,他已经洗过澡换上了黑色的衬衣和长裤,头发却还湿着,被阳光照得反射着晶莹光泽的水珠从发梢滴到毛巾上。却更像是滴到了我的心上,感觉痒痒的。 我忍着悸动的心脏迈起小心的脚步,步到他的身边,轻快的笑着道,“玺舅舅,早上好!” 他缓缓回身,似乎被我打断了思绪,半截香烟从被夹着的指骨轻轻滑开,掉到了地上,他望着那半截烟恍惚了一瞬,轻轻启唇道,“小禾,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在半空中时会是什么感觉的?” 为什么要问?我硬将问题压进肚去,因为他轻蹙的眉心似乎有丝无助的孤寂,他总是露出类似令我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呆呆的张了张嘴说“不知道”,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傻,脸红的加上了猜测,“大概……大概是像鸟儿飞起来时一样自由的感觉吧。” “自由的感觉啊……”他喃喃着,笑了,但这个微笑脆弱得好像嘴角随时都会下榻,他望向山坡下的林子与湖泊,不再出声。一只大手却像羽毛一样轻轻的落到我的头顶,指肚抚摸起那里柔软的棕色头发。 他伫立着的时候安静得听不到呼吸声,简直和空气一样像是没有的存在,我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玺舅舅,我的生日是今天,有没有礼物送给我?” “是十岁的生日吗?”他微笑着问了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点头,有些高兴话题的转移。他这个时候的眼睛是真真切切的望着我的,而不是透过我在看另外的东西,这样的感觉好多了。 “礼物,喜欢什么样的呢……小禾,要不要自己选?”他一边问,一边领起我的手,在我仰视的目光中步离了露台。 我已经在Licht堡住了六年,自六年前飞到V国住下,便再没有离开过。四岁前后的那些记忆在时间中被磨得只剩一两个意象,曾经记得的画面也逐渐模糊了。 我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日子,但想起“妈妈”二字时,脑海中会自动浮现一双洁白干净的纤手。就像想起爸爸时,一张五官被模糊掉但眼睛湛蓝的脸会自动浮现。再拼凑上我和妈妈一样的漆黑眼睛,和爸爸一样的棕色头发。我几乎可以猜出他们的长相。 可是舅舅竟然没有自己姐姐的一两张照片,这真是遗憾。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十岁了,可我的手还是那么小,被他结实的手掌轻松的包握着。而我的小个子也只到他的腰。 “玺舅舅,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我不喜欢总要仰着头看你,脖子都酸了。”我摇摇他的手臂,用小女孩撒娇时特有的声线询问。 他似乎觉得这问题相当麻烦,艰难的思考了一阵才答,“等你长大自然就长高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你每分每秒都在长大,小禾。”他伸过没有领我的左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动作轻柔得好像在摸容易坏掉的古董。 我惨叫一声,在他焦急的目光下撇了撇嘴,“你这样拍我的头的话我就只能当个小孩子了啊,玺舅舅!” 我抬头时希望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可只看到他前一秒还在我头顶抚摸的手垂到了身侧,他的眼睛恍惚的固定在我瞥起的嘴角,半晌才恢复了安静的笑意,“小禾,你和她,真是太像了。” 我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紧紧地抿起了嘴。反常的没有觉得自豪。被夸奖长得和舅舅相像时的喜悦没有应用在“她”身上,虽然我知道那个她指得是母亲。 也许是因为他说话时恍惚的微笑,被渗透了太过强烈的悲哀。 我被他领着从主卧室的露台走过整个城堡,我赤裸的两只小脚在黑鹅绒的地毯上无声的陷进又抬起,一步一步的穿过无数条走廊与楼梯。这个隐蔽的城堡全部是属于舅舅的,包括城堡里面一路向我们止步鞠躬的仆人们。我们似乎走了很长的一路,最后终于进入了一个装饰简洁的深红色偏厅。 他领我坐到沙发上,自己走到一个金发仆人模样的人身边交待了句什么,那人垂首,走向隔间。 “哎,礼物在哪里呢?”我拉他的袖子,让他坐到身旁,可话音未落,一旁暗红色的门被打开,从里面依次走出一排人,大约有十多个,他们在我身前站成一排,个子依次从高到矮,全部都是男孩子,头也都是低着的,冲着我的头顶有各种颜色与层次不同的发色, 我不敢置信的转头看他,“玺舅舅,这是干什么?” 他已经将双腿放至对面的茶几,姿势舒服的半倚在沙发上,一手轻轻抚摸起我的后脖颈,微笑的样子好像这里只有我一人,“选一个喜欢的,作为你的护卫。” 听到他的话,那一排少年都抬起头来,十几双颜色不一的眼睛同时落到我的身上,我才发现他们全是V国的男孩子,而且每个人五官都很干净细致。可这场面太古怪了,我的头脑似乎慢一拍似的有些缓滞,“……为什么我会需要护卫?” “因为,小禾,你会是我唯一破绽,”他轻声道,眼睛的黑色似乎更深了一层,“他们都是有经验的杀手,会在任何人对你造成危险之前保护你。小禾,你不会对Licht的事情一无所知的。” 杀手那个词汇被破绽二字挤掉。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弱点,这才是真正的生日礼物吧,我突然雀跃起来。在Licht堡住了六年,我知道Licht其实是黑市的一个组织,但它好像很低调,因为身为首领的舅舅很少离开城堡。我再次看向那一排站得悄无声息的少年,有些不适,“为什么要选护卫呢?我已经有玺舅舅的保护了。” “可是,小禾,”他将我抱到膝上,“我今后会很忙,说不定不会经常在堡里。”他见我面色难看,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么?” 我的思绪全被那一句“说不定不会经常在堡里”抓住,不觉急急的摇头,“不是,我喜欢,我……” 那一排其实是杀手的少年们直直的看着我,但又好像没有在看我,无神的眼睛似乎穿过我在看一项项血腥的任务。我突然有些烦躁,指着一个棕发蓝眼的男孩道,“就他好了,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大概能好好相处……” 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湛蓝色的双眸似乎在一瞬间爆炸起了愤怒的火花。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小了下去。其他的男孩又形成一排依次走回了隔间,厅中央只立着那一个被我选成生日礼物的男孩。我有些疲倦,默默的抱住了他的脖子,“玺舅舅,你出去办事的话,我怎么办呢?我会做噩梦的,你不要离开城堡好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着我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道,“对不起。” “舅舅不要道歉,不离开的话就不用道歉了。” “小禾,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他微笑着将手指穿过我微卷的棕发,顺了顺那些柔软的发丝,“你——”他突然停顿了下,望了望立在厅中央的少年,“你……和由塔要彼此信任,今后他会时刻的在你身边注意你的安全。” 那少年听到他的话,深鞠了一躬。 我抿住了嘴不说话,却感觉心脏被敲击一般的闷痛。怎么会这样呢?我知道,他要说的不是那句话。因为他在那一刻又浮出了那个微笑,恍惚的微笑。 Preface3 叫做由塔的护卫被舅舅安排住到我旁边的房间,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壁被凿通了一道门。 但他没有给我安全感,反倒让我备感不安。一个活生生的生日礼物!舅舅果然不是普通人,连礼物都送得这么别出心裁,虽然他忘了在由塔身上系蝴蝶结。我闷闷不乐的想,他一个拥抱明明要比什么礼物都更好。 舅舅在几个小时前离开了城堡。面对我挽留的眼泪只叹了口气,帮我擦眼泪的样子好像我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的眼泪便在那一刻硬生生关闸。我将无助和不舍全数吞进肚里去,眼看着他和一排排黑色的车子越行越远。 失落中还有恐惧,和不平的愤怒。城堡里没有了他,一切都显得无所谓了。我百般无聊的敲打着钢琴黑白相间的琴键,极力忽略心中的失落。 新凿通的门被无声的推开,由塔端着一只装满点心的银盘走到我面前,青黑的脸上写满不情愿。我并没有女佣。从记事起便是舅舅一手照顾长大的,所有吃下去的食物都是舅舅从盘子中夹出来的,在堡里我没有一天见不到他,几乎形影不离。而现在他不在了,贴身的护卫自然要帮忙兼职。况且我知道由塔多么讨厌照顾我。 可是舅舅的命令他无法拒绝。我细细的观看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心情大好,轻手从他端过来的盘子中抓了块饼干扔进嘴里,边吃边说,“我们还没怎么说过话吧?坐下来跟我聊聊好啦。我叫小禾,今年十岁,你几岁了?” 我说的话被咀嚼食物的声音模糊掉,显得异常不正经。他静静听着,脸越来越黑,却不得不听话坐下,冷声回答,“我十四岁。” 我喝口热茶送饼干下肚,惊讶的看了看他,“十四岁?我才不相信,你个子这么小,明明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我拉起他和我站到一排,用手比了比他的身高,“嗯,明明一样高!我可是因为我们个子相仿才选择你的,可是你竟然十四岁,这样一比较,我还是显得像个小孩子……” 被我说成小个子,他的脸气得有些红了,用力挣开我的手,“你…就是个小孩子,虽然和我一样高,”他看见我饶有兴趣的眼神,突然生气道,“可是我经历过多少训练才有今天的,你怎么会明白?”他的蓝眼里满是对我“小孩子气”的不屑。 “可是……你所谓的今天,有什么了不起的吗?”我攥紧了双手,不满的问。他经历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现在还不是一样要听我的话。 由塔看着我愣了下,突然无力的跌坐到黑鹅绒的地毯上,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我被主人救了,是应该为他到Licht效命,为Licht流血死掉的……都怪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他抱怨完了,无声的坐在地上静了一会儿,一双幽怨的蓝眼睛透过棕发瞪着我。 想逗他玩玩的好心情突然消失掉了,我弯下腰,凑近他的脸,轻声问,“你对我很不满吗?讨厌被我使唤,是吗?” 他不说话,却在我一动不动的坚定对视下缓慢的收敛了眼里的不屑。 我用双手握住他的肩,轻轻弯腰直到眼睛能平视他的,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由塔?这是你的名字吧,我知道你很不屑我,被我挑到算你倒霉。可是做好你该做的也算是为他效力了,试试看用另一种方式接近你的目标吧,相信我,努力保护好我,他也会赏识你的。所以……请收敛一下你眼里的不屑,好吗?”我轻声的安慰他。话音落下时扬起微笑,想笑着看他用震惊而钦佩的目光望我。 面前的少年却继续一脸漫不经心,似是屋内没有我的存在,自顾自的把弄着自己的袖口。 费力演讲了一番得不到回应,我急得跳起来,见他还低着头,粗鲁的一把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我,怒道,“你不想做我的护卫吗?那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任我挑选?为什么不用你伟大的本事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把玩袖口的长手一顿,移开了目光故意不看我,我怒极反笑,“你不想听我的话也可以,我才不需要不配合的侍卫!等舅舅回来,记得把你的不满让他知道。” 我转身抓起茶杯,将冷掉的红茶灌进肚里,浇灭心里各种不悦的情绪。 没有他的城堡这样空荡,他在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泄气的坐到桌边抓起笔,开始胡乱涂抹,笔下描出的人物都长了愁眉苦脸。我的无名火却从心中被渡到纸上了。 静静坐了会,袖角突然被人一拉,我没有回头,不耐道,“有事?” 由塔用他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冷道,“我不会去向主人抱怨。” “那你决定委屈自己并且服从于我喽?”我慢悠悠道,“仔细想好了,我可不想你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反悔谋杀我。” “怎么可能……”他气得咬牙,抓住我的小臂,将我的转椅拉转了一圈直到面向他。他的眼睛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锋利的对我展示不屑了,反而有些懊恼和任命。我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等待他说完话。 他静静立在原地半晌,嘴唇突然抿出一个形状古怪的微笑,弯身向我行了个礼,“我会很听你的话的,小禾。” “好啊!”我拍拍手,“那我们就做好朋友吧,来,跟我拉钩钩……”我伸出手去拉他的,由塔急得躲藏着背起双手,我一路跳着步子追到他身后,抓起他有许多伤疤的手,一边唱着歌谣,拉起了小指。 他在满脸的窘迫中扯出一丝不太协调的笑容,有些勉强却很真实,看得我也不禁微笑,一面发现自己的心情再次变好了。 心里却还有塌掉的一角在隐隐抽动着,那是对他的思念。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到他的怀中,用自己两条细细的小臂牵制住他,让他再也离不开我,并任由他结实的大手宠溺的抚拍我的头顶。 可是他的归来将一切都打乱了,让我首次体会到深入血骨的冷。 一切都怪舅舅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并将她带了回来。 Chapter1 那一晚的晚餐很奇怪:长而宽的木制饭桌边多了一个陌生女人,舅舅他没有再将我抱到怀里喂我吃他盘中的饭,反而笑着说介绍身边的女人说她是新来的我的老师,他的眼睛在女人的脸上徘徊,流连,像是在寻找什么,他显然找到了,因为他缓慢的扯出了悲伤流尽后才有的微笑,他轻轻吻上那个女人…… 我微喘着气,再一次被噩梦惊醒,过大的床只躺着我自己小小的身体,显得另一半空荡荡的。我揉着干涩的眼睛坐起身来,头脑昏昏沉沉的走到镜子旁。 镜子映出我纤细的身体,和越来越浓的黑眼圈。我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每天都会做相同的梦,而唯一救济的药却迟迟不出现。他现在在哪里呢?在他身旁熟睡着的是那个外来的女人么?我瞪视着镜子中自己黑漆漆的双眼,感觉周身开始发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幅被我窃视到的画面…… 他在那一晚回到了城堡,身边带着一个可以破例分享我们饭桌的女人。我洗过澡吹干了头发,带着莫名的不安心,坐在床上等他用温和的怀抱来助我一夜好梦。可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十点前过来哄我入睡。他对那个女人的喜欢多到不再顾及我了么? 我在深夜转过城堡无数个走廊,找到他的房间,胆子却在走到门前那一刻顿住。我迟疑的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慢慢将房门推开一道小缝。入目是光晕下一片被模糊掉的肉粉色,与男人和女人一深一浅的肤色,他们赤裸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我的心脏因为过度震惊暂停了一下,下一瞬又凶猛的跳动起来,像他们身体的动作一般快速的跳动,失去了节奏与规律。眼前的场景似乎不可多得,我怕自己发出响动声,保险起见的用一手捂住了口鼻,静静看着女人因喘息而扭曲的脸,听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她甩得满脸都是的黑发真难看啊,却令我止不住的嫉妒——舅舅他在我的面前从没露过那么大片的肌肤。 他突然扳过她的头,用自己完美的薄唇吻了女人的脸,在她的脸上洒下细吻,就像他偶尔哄我时做的那样。 我很嫉妒,想闯进去,又害怕,只得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立在原地。我的心跳猛烈得快撞出胸口了,一边用双眼狠狠地盯向女人的脸,一股股厌恶也随着女人的叫声在慢慢滋生增长。我凶狠的瞪视一定令她有所感觉。她在那一瞬高高后仰了脖子,瞬间看到了在门缝窃视的我的眼睛,身体的喜悦和被窃看的恐惧令她无法克制的尖叫起来。 她高高的叫声好吵啊,我夸张的按住双耳。他为什么会带这种女人回来呢?吻她只会将他的嘴唇弄脏而已。我在那一刻做了决定,一定要把她赶走。 但舅舅果然是我的血亲,果然他也不喜欢这种女人。她合上嘴呼哧急喘时,他安静无声的躺在床上,下一秒她被他从身上用力扇掉,狼狈的摔到地毯上。 他似是没看到她因痛而扭曲的脸,面不改色的系上睡袍,从容的至床上坐起身,静静望着地下的女人,“不要叫得那样大声,”他用漆黑得望不到底的眼睛扫过她,声音很轻,“她是不会这样叫的。” 我听着他平缓的声音,突然发觉心脏处有一股钝痛,双腿再也忍不住地迈进了房间。 他在从她的身上寻找“她”吗?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希望能够找到答案。 由塔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在黑暗中泛着湛蓝的眼映到了镜子中,和我的视线碰撞。他的脸平静无波,但眼睛里是对着我显而易见的担忧。我被他感情过度明显的眼睛看得有些不快,转开视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舅舅不在身旁,我再也睡不好了,心里堆积的烦闷压得呼吸难以顺畅。我在城堡宽大而阴暗的走廊晃荡着,赤脚直接踩着柔软的黑鹅绒地毯。 这几天胸部异常敏感,轻碰一下就感觉到酸痛,听诺姨说这是小女孩长成少女必经的过程。可镜中反射的那个身体还是太小了,一点成熟女人的曲线都没有。而我迫不急的要长大。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舅舅的房间,却徘徊在外面不愿入内。不是不敢,只是我知道里面有一个多余的人,我不想让她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那扇朴古的门却很会挑时间的打开了。那个多余的女人用高跟鞋踩着城堡铺的黑鹅绒地毯,反手合上了门。细柔的地毯被她踩得不堪负重,弯下腰去。她却满脸滋润的桃红,眉眼之间全是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春意。我的胸口突然涌上了恶心的感觉,她踩过的地方一定要换新了。 她回转身时发现了呆坐在门另一边的我,愣了愣后,挤出一个笑脸,“小禾!怎么坐在地上?” 我不出声,吝啬的不给与回答,一边面无表情的细细观看她。从几月前的初次见面到现在,她没少笑,但每个笑容都这样勉强,还不如像由塔一样绷着脸。她长得也不好看,性格没有特点,除了脸皮异常的薄。见我久久不答话,她慢慢涨红了脸,似乎也想起上次被我不小心看到的尴尬。 那时她半裸着身子,姿势卑微的跪在地上,仰着头请求他施舍一点点爱抚,却被我的破门而入打断了好戏。舅舅一步上前抱过我,用手捂住我的双眼,不愿她污秽的身体染脏我的眼睛,当下叫她下去。透过他的指缝我看到了她瞬间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凭空增添了一份快意。 她好像很喜欢舅舅,那她一定也知道,在他的眼中一个孤女都比她更重要。 我无趣的想推开门,却被她拉住了手,“主人他不在房间……” 她的眼中似乎有一点莫名的警惕,在骗人吗?我咧开嘴笑,“那我进去等他好了!” “可是……他心情不好!他不让人进去……”她突然精神质的攥紧了我的手。 我用劲甩开她滑细的手,故意拉大笑脸,“放心啦,舅舅看到我心情自然就变好了。” 她看看自己被甩掉的手,讪讪的笑了下,却以为我只是在说孩子话,小心地用哄孩子的口吻说,“好小禾,乖乖和阿姨去弹钢琴,弹好了你舅舅会奖励你的,”末了用一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置在头顶的重量,听着她用女主人的口气说话,我再也忍不住,低头躲过她进一步的触碰。她的脸色变得更尴尬了,我安慰地用童稚的声音轻道,“阿姨,你的手指甲有些长了,不快点修剪肚子里会长虫子!还有不要涂指甲哦,这样不像‘她’,一点也不像了……” 她开始还保持着微笑,听到最后一句时脸变苍白了,右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眼中有一点绝望。我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却在心里扬起了嘴角。见她还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我轻笑着在她眼前进了房间,顺便将房门擦着她的脸合上。 由塔说过她原本只是Licht最下面的一个普通女人,却因为一次机会意外的见到了主人,并被他带了回来。她的性格中有过多的胆小和多疑,一定猜测过自己的好运从何而来,而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她”的替身。 但这个“她”是谁呢?我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喝起了舅舅剩下凉掉的黑咖啡,我在等他回来。每年的这几个月他都会出奇的忙,不知道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房间的光晕是橙黄色的,是他选的灯光特有的颜色。我想着想着迷糊的睡着了。以往纯黑的梦境似乎变成了橙黄色的,耳边传来远处细微的声音在沙沙作响,还有人在无声的哽咽呜咽,流泪。那片刻熟悉的感觉太真实了,我从梦中直直坐起身来,脚步虚浮的迈到了隔间在平时上着锁的门。记得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扇门不能开,但他只是一笑带过。此刻门的后面是寂静无声的,可我能感觉到气息,我确信里面有人,他就在里面。我缓慢的拧开门把。 陌生的房间巨大而空旷,里面只有一张床,唯一的装饰是对面墙上贴着的一幅巨大的照片。占据整面墙的照片印着一个女人被放大无数倍的脸,她有和我一样的眼睛,双眼正直直的看向我的位置。而他立在照片前,背对着我。 我立刻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照片中的女人,她除了眼睛以外的五官和那个恶心的女人太过相似,只是要精致数倍,可我还是不喜欢。她沉静的表情和微抿的嘴唇给我一潭死水的凋零感。 我就要开口叫“玺舅舅”,转瞬又将话吞了下去,身体也缩回了门外。 因为他突然对着照片跪了下去,缓缓的曲膝。双臂轻柔的伸展出去,用手抚摸起画中女人巨大的脸颊,发出沙沙的响动。他的脸正对着她的嘴唇部分。因为背对着我看不清楚,可我直觉他的唇已经贴上了那面凉凉的纸张。 我的眼睛张大,直到眼眶发酸,双脚颤颤的支撑着全身的体重。他在做什么?对着一个巨型的照片膜拜?我想大笑着跑进去打断眼前诡异的一幕,双脚却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他的动作无比缓慢,四肢却渐渐的蜷缩到一起。他跪在地上让双臂紧紧环抱自己,声音轻软的飘进我的耳朵。他轻声说,“姐姐……生日快乐……” 他的姐姐?那不就是我的母亲……我惊得看向那幅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唇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脸突然变成了我的样子,又或许我的脸一开始就和她的一模一样。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有一角“轰隆”的塌陷了下去。 跑回房间的一路上,他的话一直在我脑中盘旋、回音。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如同铺遍城堡的黑色鹅绒将我包围了——他断断续续的喃喃: “生日快乐……我的姐姐……虽然你早已在六年前的今天离我而去了……” Chapter2 我一夜无眠,躺在床上静静望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边。 “我从记事起便和舅舅住在城堡了,只有游玩时才会出去。我不记得父母的长相,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可能因为一直有舅舅的照顾,我从没担心过父母的生活,甚至不知他们是否还健在人世。但他们的生与死似乎不会关系到我,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离开舅舅,可是我刚刚知道他们已经去世很久了,我还见到了妈妈的相片。可是相比母亲,她长得更像一个陌生人。”我无聊的把玩着一缕头发,小声自言自语。可是又不是完全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由塔醒着,他总是在我在醒来之前就睁开眼睛。他正在聆听我的动静,可是没有出声。 我让自己一条细长的手臂晃晃的垂下床铺,指尖碰到了他细软的头发,调皮的把玩起来,“由塔,你特意躺到我的房间不是为了陪我吗?为什么都不出声呢?你这样沉默不语的样子,弄得我很没趣啊。” 他用鼻子哼了声,转头躲开了我手指的挑拨,用蓝眼睛直直的看向我,不耐道,“你想让我安慰你吗?是的话你就找错人了,我并不觉得你可怜,”他顿了顿,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了刷得很健康的白牙,“能有主人的庇护,你已经是最幸运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吗,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哦——”我夸张的对着他不耐烦的脸拉长声叹气,“你想惹我生气,好让我把你打包退回去吧?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相反,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半对了,舅舅的确在庇护我,他也很疼爱我,不过…只在他的注意力还未被其他人转移时,” 我慢慢抬手,用手点了点自己渐浓的黑眼袋,“这里是我不幸运,加不养尊处优的证据,再不想个办法这个黑眼袋就要蔓延到我的下巴了,可是我没办法睡好觉,连吃安眠药都不管用。你知道吗,从记事起便有他抱着我入睡,顺便帮我打跑梦里所有的怪物,保我一夜好眠。可是现在他的注意力被一个多余的东西转移了,他被那个多余的东西缠着,不能再专心照顾我,而我若想要睡好觉,就必须除掉那个多余的东西。” 他用古怪的目光观看我急切的眼神,“你说多余的东西……是指主人的女人?” “是或不是都不能改变她多余的事实,”我不想讨论她,转移视线到由塔的脸上,“你觉得如何?你和我一样觉得很有必要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话音落下时我对他扬起了大大的笑脸。他埋首似乎在做多余的思考,可我知道他已经洞悉我的意思,因为他的眼睛突然亮起了兴奋的光。 “好久没接受任务了,”由塔屏息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吧,我都会照做的,小禾。” “真配合啊,不过,怎么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我团起被子抱紧在怀里,一边凑近他的脸。他的眼睛倒映着我询问的微笑,而我眼中映着的他则刷的脸红了。 “还是这样红红的脸比较好,”我比划一下他眼睛的位置,“刚刚你的眼睛太嗜血了,而我不是要你去杀人。因为还有的是更好的办法让一个人痛苦的接受教训,你说是不是呢?” -------------------------------------------------- 由塔当时没有出声回答,只是静静的看了我几秒,眼中有犹豫和担忧。之后的很多天我都发现他的目光偷偷在我身上打转,眼中同样写满担心。我莫名的不喜欢他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的样子好像我随时都会遇到危险似的,他明明知道没有比城堡更安全的家了。 可是这个家正在被一个自以为是,并认为自己是女主人的女人占用。这个女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的敌人。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将她逐出城堡,不惜一切代价。 由塔取到的消息说,女人的名字叫做沅艺,今年二十六岁,也就是说比舅舅小七岁,比我大十六岁。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虽然她和舅舅相近的年龄令我为之又加一层嫉妒。 重要的是她爱上了舅舅,正在一步接一步的汲取他外流的温暖,并且吝啬的不愿分给我一份。 可我又怎会需要她的分享呢?我和她一样要的是完整的,全部。 在紫黑的眼袋扩张得再不容忽视时,舅舅叫了景吉来看我。景吉是城堡最厉害的医师,年纪轻轻却很有作为。他熟知我的问题,因为我从小得病都是要他看的。 景吉用拇指摩擦我难看得像是淤血的熊猫眼,指尖轻缓而冰凉,半晌才收回手,换上有点奇妙的微笑,“所以,这次的病因还是小玺么?” 他无奈的语气就像我无可救药了,明明没有那么严重。我不满的用鼻子哼了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医生只要治病就好了啊。怎么?莫非你没有办法治好我?” 景吉继续冲我微笑,一点也不见不快。这人嘴角的肌肉好像不会累一样,一年四季都像这样上扬着温温淡淡的弧度,他摸摸自己的袖口道,“可以治好,而且很简单,心病需要用特别的药物治疗,才能痊愈。小禾,你只要用老方子就好了。” 他用带了点鼻音的声音说着,话音落下时露出了一个知情人才有的微笑。我顿时感觉几股热血冲上脸颊,有点窘迫的将视线从他的眼睛扯开,心里却并不觉得生气。因为景吉的微笑从不包含讽刺或暧昧的意味。他的微笑是单纯的鼓励,好像在说:加油。 可他知道自己在鼓励我什么吗? 他是个医生,自然知道我的身体本该多健康。可是我从小到大经常生病,每次感冒发烧都严重到直至昏迷,但再严重的病症都会在舅舅亲自照料后迅速痊愈。景吉清楚我的规律:舅舅工作过度忽略我时,我会小感冒。舅舅从外面带来意中的女人时,我会冷战绝食,直到最后发烧,直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再度回转我身上。多年来的经验使我和景吉形成一种默契,他将我的病情夸大,一边给我吃剂量正好的药,我也遵守规矩不会将身体搞得太坏。 他知道我需要舅舅所有的关注,因此做这一切时,从不曾将那一层点破。 现在他的脸上,还是一如往常扬着温润的笑容。我看着却突然有些感动,忍不住小声道,“景吉,谢谢你!你不拿我的事当儿戏,不拿我当小孩子看,我很庆幸自己有你的支持……” 他的笑意加深,“小孩子一样有权利为自己的感情出力啊,我想看到不断努力长大的小禾。更何况……你已经聪明得不必再受年龄的限制了。” 景吉的诊断结果是“不安”。是一颗不安的心导致了我的睡眠状况。 我挂着黑眼袋,穿着软软的睡衣垂在舅舅的怀臂中。他一手轻轻的揉弄我头顶的棕发,一手圈过我细小的身子,声音轻而柔和,“小禾有什么不安的呢,告诉舅舅好么?” 他好久没这样抱我了啊。我像猫咪一样闭着眼睛,贪婪的将他混合着淡淡烟草香的体味吸进肺里,仔细感受他的手在我的头顶制造出细小的触感,被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染的想要流眼泪,我握住他的手臂,将脸颊贴上去轻缓的摩擦,哽咽道,“小禾没有不安,只是,有些……过于孤单了。” “为什么会孤单?舅舅就在你身边……”他的声音像是最好的催眠曲。不知何时,我那在舅舅怀中显得小小的身体被放到了床上,厚白的棉被覆盖住我的身体,身边传来他源源不断的温暖体温,鼻尖是他熟悉的体味,耳朵也能捕捉到他沙沙的呼吸声。 我被幸福包围,舒服得叹气,感觉快要睡着了,却没忘记回答他。 为什么会孤单?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说出这两句话。 我用自己两条细小却执著的胳膊抱住他比我大上许多的手臂,想要永远这样圈住他,我轻轻的在他耳边说,“舅舅现在在小禾身边,所以小禾不孤单,但舅舅更多的时候不在啊……到那些时候,小禾该怎么办呢?……” 快坠入梦乡时,我隐约听到一声满是无奈,却宠溺更多的叹息。他的手臂用力的将我抱紧,贴向胸前,像是环抱一件不想失去的宝贝。 我在柔和的梦境里扬起胜利的笑脸,一边无比确定,日后的梦境定会像现在这个一样,有大片橙色的光晕,轻飘的晶莹的泡泡,不停回荡的他的声音,身旁怀抱的温暖厚实…… 只是叫沅艺的女人今晚要独守舅舅的床了。可是谁有时间管她呢?我要先在今晚做个好梦。 Chapter3 我在天渐渐亮起来时睡醒了,眨眨眼,首先进入眼帘的是舅舅的睡容。 我被心满意足的幸福冲得屏息。在心里对自己保证,今后每个早晨都要在他的身边醒来,一睁眼就要看到他,不然就不起床,一直睡,一直睡到睁眼就能看到他。 不然心里会空落,我不要一早醒来就心情不好,有他这样睡在身边的感觉好多了。 我不出声,开始端详他的脸庞。他的眼角本来有些细纹,此刻全部舒展开来,看上去像是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孩。他的睫毛有些稀薄,但真长啊,弯弯的样子,看样子一定睡得很舒服。他的一只手臂被我当作抱枕拥进怀里,静静的充实着我的心口。 我还想继续欣赏下去,可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球像往常一样漆黑,但有几抹特别的光彩,我看得怦然心动。他伸过手,用拇指摸了一下我的眼角,浅笑道,“真奇怪啊,小禾的黑眼圈昨天还那么深,今天就淡掉了。” 我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这个…是因为昨晚没有做噩梦,小禾在舅舅的怀里睡得很香甜。景吉说过,睡眠好时不会有熊猫眼。” 他沉默了片刻,在我的不解中开口,“告诉舅舅,噩梦中都有些什么?小禾在害怕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动作小心的掀开了心上的盖子,我在那一刻有了倾吐的冲动,几乎将心事脱口而出。可是话到了舌尖却变成了微颤的童音,“小禾不怕那些噩梦,因为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梦里面也没有怪物,其实……除了一片漆黑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些黑色很安静,却有钻心的空旷,小禾从梦中惊醒后会很难受,然后这里很疼……”我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他,他的眼睛映着我无助的脸。 我的舅舅,似乎在一瞬被我脸上的某种神态震动了,眼光微颤的想要转开视线,却无法动弹,最后回过神僵硬的将我抱进怀里。嘴中断断续续的喃喃,“对不起,对不起,不要露出那样的眼神,小禾……” 他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呼吸沉重而虚弱,双臂紧紧地搂着我纤小的身体,好像我是一块救命的浮木。 我也伸手抓住他背上的衬衣,脸颊贴向他的肩膀,却止不住心里隐隐的罪恶感。刚刚我的脸映在他眼中时,我换上了常在镜中模仿的眼神,有一瞬间变成了她。可我只是想试试看自己和她究竟能多相似,无意令他这样心痛。但一张相像的脸竟能造成这样的冲击,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呢?对我的宠溺和爱护又有多少分是因为她?如果我没有她的血,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我么?他对外人一向很绝情。但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儿,他也不是我的舅舅了。这么说我应该感谢她生下我,应该庆幸自己是她的女儿。 可我高兴不起来,反而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很难受,忍不住呜咽着抱紧了他宽宽的背部,想汲取一点温暖,更想倾吐积压在心上的话。 噩梦中究竟有什么呢?噩梦中什么也没有,所以更添空荡的寂寞。每当梦醒发觉空旷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口会空荡荡的。格调可爱的房间和柔软的布娃娃只会增添空虚,因为它们都不是我想要的。能填补那种失落的只有他的怀抱。 “小禾只有舅舅,所以……不要再离开了。”我低声在他的耳边说,话音落下时感觉脸颊快要烧起来了,却在心跳如雷的间隙听到他说“好”。 喜悦和紧张形成莫名的张力,令我想流眼泪。泪意却化成一股冷气窜了下去,小腹处突然传来生硬的闷痛,我疼得蹙紧了眉。攀着舅舅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捂上了绞痛的小腹。 “疼……肚子疼……”我含着泪望向他的眼睛,感觉小腹好像有什么滑滑的在往下流,渗入了身下睡衣,应该也蹭上了床单。我挪一下身体低头望去,只见一抹鲜红被我画在了白色床单上。 眼角的余光察觉他也向那处望去。我头脑发懵,感觉腹里那股凉气似乎窜得更用力。我无力的倒向舅舅肩上,昏迷了过去。 周身被湿软的暖热包围,好像有水波在轻缓的撞击着身体,很舒服,可是半沉浮的感觉不如躺在床上那样安心。我将酸酸的眼睛打开一缝,确定最先看到的是舅舅的脸,才全部睁开。他在微笑,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柔和了许多。一只手掌也充当枕头,托着我的头以防我沉下去。 我应该在晕倒时被他运到了浴池,一直睡到现在醒了。堆满池子的泡泡遮住身体,我只露了一个头。可我希望它们将我的头也覆盖住,好躲开舅舅的视线。 我的血从那种地方流出,在他的眼前沾红了床单,而他的视线在我眼前移向了那抹红色,静静的望了几秒后,才看向我。真是太丢人了……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我难受得闭紧眼睛,侧过头去。 舅舅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缓,可明显多了分奇妙的笑意,“为什么要害羞?小禾长大了,是少女了。” 长大就必须这样丢人么?我真是最不雅的少女!而且这不是害羞,而是羞愧。我在心中呻吟,更用力的撇过头。 可是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用一手转过我的下巴,凑近我的眼睛,笑道,“小禾,女孩变成少女,这一步很正常,小禾已经在慢慢长成成熟的女孩子了,而且会长得比舅舅还高,不必再抬头望舅舅了。” “是吗?小禾很期待啊……”我有些无精打采,虽然他的最后一句话很诱人。可是他的眼中好像有丝奇怪的喜悦,他在期待吗?期待我长成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我仔细的望进他的一双黑眸,却只看到一个类似父亲的长辈对女儿的成长自豪。那我之前看到的一定是错觉了。 我望了望自己被泡泡包裹的身体,很纤小的身体,而且没有一丝柔美的曲线,只有丑陋的平坦与青涩。我突然庆幸有这大把泡泡的掩护,可以不被舅舅看到这具孩童的身体。 可是……他竟拿起一只泡沫,一手伸向我,在我瞪大的眼中轻轻的为我擦起了后背! 我惊得无法动弹,被背后细微的触感震得颤着声道,“玺舅舅,小禾自己来就行了……小禾八岁后就不用舅舅帮忙洗澡了……” 他不置可否,似是没听见我的话,却在我不安的盯看下笑着抬起头。“嘘,”他点一下我的嘴唇,微笑着说话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小禾就快长成大女孩了,这是最后一次,舅舅为还是孩子的小禾洗澡。” 我僵硬的坐在浴池里,不能出声说话了。 他的手渐渐移过我的背,触碰到了肩膀。保护层的泡沫被他手中捧过的水化开,冲下去,露出我赤裸的细小身体。我惊得闭紧眼睛,却更清楚地感觉到被他触摸擦出的火花。他的手上有握枪磨出的硬茧,偶尔掠过我的胸口,制造微妙的颤栗。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却不敢看他的脸,只低下头望着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双乳。它们真小啊,才刚刚开始发育,缓慢的膨胀,却好像固定的凸出那么一小块,就静止不动了。 可我又要感谢它们。我利用它们间接获得了舅舅手指传送过来的触感。 他的手轻柔的擦洗,冲刷,动作却像给自己洗澡一样熟练,又平静。而我却必须咬紧嘴里的肉,才能止住舒服的叹息。 似乎这样过了一个世纪。除了不断出血的下身,身上其他的地方都被擦洗干净了。我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坐在水流透明的浴池中。我的皮肤不再白得透明,反而被涂上均匀的粉红。 我睁着朦胧的双眼望向舅舅,期待看到和我一样的朦胧。可他的眼中没有多余的感情,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一个孩子,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我,一手随意的顺着我湿透的头发。 我突然觉得浴室内的蒸气热得难以呼吸,带着红红的脸钻进他的怀里,任由他起身为我裹上一条浴巾。 Chapter4 身体被洗干净后闻着香喷喷的,我捂着温热的脸颊,在舅舅的注视下迅速套上衣服。从内到外,几片柔细的布料将我刚刚被擦干还泛着淡粉的身体遮掩。 舅舅牵着我的小手,将我领到饭桌前吃早饭。微笑着,像往常一样自然的将我抱到他的腿上,喂我吃同一个银盘里的食物。 我嚼着他送过来的三文鱼沙拉,细细品尝后慢慢咽下去,端起他专用的咖啡杯,刚想喝一口,却被他一手挡住了手腕。他从我的手中轻轻拿开那杯黑咖啡,将另一个杯子递给我。 他为什么不给我喝?“玺舅舅?”我不解的望向他,又看看被拿开的那杯黑咖啡。 “小禾……这个时候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他的眼睛柔和又平静,却被我捕捉到一丝羞窘。提到这个他也会不好意思吗? 他尽量若无其事的加上,“而且喝牛奶可以长高。” 我点头,乖乖的接过他手心上的小花杯子,小口的往下咽乳白色的牛奶。醇香的牛奶,从他手中递过来的牛奶,好像有股特别的馨香。我在细嚼慢咽的间隙偷偷的欣赏舅舅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头发和鼻尖被落地窗送进来的晨曦染上几道细光,看上去很柔和——就像这个早餐的气氛一样柔和。 可气的是有个多余的女人故意破坏了这个气氛。 沅艺在静静的吃了一半土司后,终于用细如蚊呐的声音低低问道,“玺,小禾难道来了月事?” 她真的大胆的问了出来啊,我有一瞬愣得不知所措。她是不是因为没有其他话题开始对话,才必须用和我身体有关的话吸引注意力?我瞪着她讪讪的脸,半晌才发觉被提及那种事的人应该有点害羞的反应,我轻巧的躲进了舅舅的怀里。眼角却没忘记注意他的表情。 他饮着咖啡,蹙眉望向在一边低眉顺眼吃着早餐的女人,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首次发觉餐桌旁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沉默了会儿才淡淡“嗯”了声,用一记鼻音当作对她话的回答。 我暗藏在他胸前的嘴角勾了起来,一边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他的。 舅舅发觉我怕羞的将脸埋在他怀中,才加深笑意,温和的道,“原来在我没注意时,小禾已经是个少女了。” 我闷声反对,“玺舅舅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小禾不是每天都和舅舅在一起吗?而且,舅舅刚刚还为小禾洗澡呢……”我越说越小声,脸也更用力的压向他的胸膛。 他轻轻的笑出声音,宠溺的顺了顺我细软的棕发。 早餐过后,舅舅心情很好,黑色的瞳仁深处难得的亮起一抹柔柔的光,并提议带我和由塔一起,到城堡的地下三层练习射击。我欣然同意,双手摇晃着他的手臂,蹦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饭桌。 那个还坐在原处不出声的女人自然再次被遗忘了。我在转角处的地方停顿,眼角瞟到她苍白着脸,眼中噙着泪花,一边吃着几片干巴巴的土司。她的样子像是被丢弃了一样可怜,我看着却突然心情大好。 Chapter5 城堡的地下三层是Licht练习的场所,可我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被舅舅紧紧牵着小手,安全抵达一个巨大的靶场,里面只有几个面熟的侍卫在无聊的休息时间练习打靶子。 舅舅知道我不爱拿枪,因为难扣的扳机会把手指磨得红肿。他体贴地走到一边的吧台沏了一杯柚子汁递给我,自己则和由塔展开一小段比赛。 我的饮料刚刚喝完,就见由塔带着满脸难以掩饰的欣喜冲我跑来。他蓝色的眼睛闪着类似海水的波光,很开心的向我报告道,“小禾,你敢相信吗?我居然赢了他,嬴了主人!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呵呵,幸好过去练好的技巧没有因为整天照顾你而退步……” 我在他开始演讲的一刻再次拿起饮料杯子,顺着吸管将最底下沉淀的柚子纤维吸掉——舅舅调的饮料可是一点也不能浪费的。 几分钟后由塔说完了,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像极了一只想被奖赏的小狗。我不置可否,坐在原处有趣的观看他被汗水濡湿的棕发和鼻子上细小的汗珠,半晌才懒懒的给他竖起一只大拇指。 舅舅用一旁的毛巾擦干额头后走过来,淡淡的耸耸肩,黑色的眼睛笑得很明快。他对我小声解释,“小禾不要生舅舅的气,只是很久没练习了,手不够熟练。其实舅舅年轻时很厉害的,比由塔厉害。” 他见我撇撇嘴的样子明显不太相信,轻叹口气,对由塔微笑一下,微微转身向远处瞄准,“嘭”的一声将木头把子的头部打出一个小黑洞。由塔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这里可比刚刚的距离还要远过五米!所有的难度却都被他一个轻巧的转身化解了。 舅舅惯用一支细而长的银色枪支射击,和由塔专注而充满戾气的打发不同,他带着很轻松的微笑随意的瞄准。刚刚之所以没有每次都命中,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是否打中。 我把玩着自己小巧的白色Jr.Miniature手枪,心头有点小小的自豪。无视由塔霎时沉闷得一份欣喜都无的眼睛。我对舅舅的话毫不怀疑,重重的点头笑道,“当然啦!小禾知道,舅舅一直是最厉害的,小禾最崇拜舅舅了。” 听到我仰慕的声音,他好像很高兴,竟有些孩子气的笑了,轻轻伸过一手揉了揉我头顶微卷的棕发,我顿时发觉他眼中的光比夜空的星子要更明亮好看。 奇怪的是,之后的一整天,由塔看着我的眼睛都有些阴沉。原来他这么喜欢斤斤计较吗?我明明没有故意得罪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他平常也不是喜欢计较细节的人,被我偶尔占便宜时拳打脚踢也不出声不还手,今天是怎么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却在之后自觉地对他友好了点,甚至分享同一个盘子里的点心给他吃。我还有许多会需要由塔帮忙的地方,现在或将来,他都会是一个好帮手。 况且,我也不喜欢他在生气的时候对我摆出一张丑脸。 我已经尽力占据了舅舅任务以外所有的时间,可早餐的时刻还是必须和沅艺一起度过。我和她同坐在一个餐桌的画面在舅舅看来似乎异常温馨。我喝我的牛奶,她吃她的土司,气氛冷凝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和睦,可他会似乎忽略了那一切,他看到我们的脸时会露出温柔的微笑,像是看到了梦中才有的场景。 我希望舅舅高兴,因为那样我的心情会很好,我最喜欢看到的也是他眼中的笑意。但当他露出那种恍惚的快乐笑容时我却高兴不起来了。 我将心里闷闷积压的不快全部算成了沅艺的错。她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渐渐抽象,变化成一团类似脏东西的存在,虽然呆在远远的距离不会威胁到我,但它本身静静的存在就足够令人生厌,让我忍不住想一举清理干净。 Chapter6 我不像舅舅想的是一个单纯无邪的好孩子。实际上,我只在他的面前才强迫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小孩子,连景吉都比舅舅更清楚我别扭的本性。但不知是我伪装得太完美无缺,还是舅舅没有想到我其实还有其他的样子,我认真塑造的造型一直安全的保持到现在。 但女人的直觉总是更敏锐一些,我的敌意或许太强烈了,渐渐使得沅艺不安。她会经常用一双惊疑脆弱又沉暗的眼睛盯着我。我尽量装作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和舅舅分享好吃的早餐。可是射击练习的转一天她就沉不住气了。 沅艺盯着盘子里的土司轻轻的提议,“玺,小禾最近没有练习钢琴吧?不如让她下午到我的房间,钢琴的练习是要趁早的……”她说着,话音微微颤抖的落下,双眼担心的望向他。 舅舅笑道,“不知小禾想不想练?” 我用力的点头,坚定的加上,“小禾喜欢弹钢琴!小禾希望琴棋书画每样都可以练好。”因为舅舅喜欢他的小女孩多才多艺的,况且我也想知道沅艺的目的。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安静的顿了一瞬,才微笑着摸摸我的头。 下午时分,我按时推开了沅艺的房门。那是扇很普通的木制门,我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来她住的是和由塔一样的客房。但也难怪,城堡只是我和舅舅的家,只有我们的房间才是主卧室,其他所有的人都是借住,早晚会打包离开。我满意了,偷偷扬起嘴角,却没有保持很久。走进沅艺淡色的房间,我在看到那架钢琴后闷闷的塌下嘴角。 不是雪白的钢琴有什么不对,但是它的上面摆放着一只镜框,镶着舅舅和沅艺站在一起的相片,背景是很明亮的田园风光。这显然是他们在回城堡的路上拍的,可是舅舅不是爱照相的人啊。我不是滋味的盯着它看,里面的人姿势亲密,我慢慢攥紧了双手,极力忍住撕碎它的冲动。 “很可爱的相片吧,可惜我也只有它了……”沅艺的声音在我身后冷不防的响起。 我没有回头,径自坐远到一旁的沙发上,等着她展开今天真正的课习。 她叹口气,做到钢琴旁抚摸起那枚镜框,“小禾是聪明的女孩,要不要在钢琴课开始前听我讲一个故事呢?” 我不置可否,于是她继续轻叹,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个单纯又普通的女孩,不幸的被卷入一个残酷的世界,那里没有人帮她,她只能选择自保,可是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每天在担忧中祈求平安。有一天一个骑士出现了,他能掌握这个国家的一切,他带女孩离开了水深火热,所以女孩爱上了他,忘记自我、不顾一切的单纯的爱上他。幸好他也很喜欢她,他们一起幸福了一阵子,可是那幸福不长久,”她的语气逐渐低沉,忧伤,“女孩发现他爱的只是她的外表,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的替身,而他爱的不过是那个女人罢了,女孩只是个备用的存在。可她还是爱他,她在每刻小心不弄伤自己的脸,不然,她担心自己就再没有被他在意的资本了……真是又傻又无可救药的女孩啊,小禾,你觉得是不是呢?” 我静静地听完,心里却更加烦闷,无聊道,“是哦,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那自然就无可救药啦。” 可这显然不是她想听到的安慰,沅艺继续叹气,“女孩很傻,可是更可怜,她没办法放弃自己的爱,可她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一文不值,甚至不如他养的宠物受宠,她渐渐绝望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绝望的话,不如快些放弃吧,反正也没什么不同的……”宠物吗?她总不会以为我听不出那指的是谁。我咬着嘴唇闷声打断她,“小禾今天已经听够了故事,就不需要钢琴课了,改天再来弹琴好啦。” 我不顾看她的反应,脚步飞快的逃离了沅艺的房间,一路上都在跑,急想逃离她沉闷的房间。 我奔回卧室倒到床上,心里有许多流窜的感觉,一冷一热的冲刷着我的底线。沅艺底气不足的声音讲出的话很不耐听。可我没有因为她的故事可怜她,甚至像之前一样厌恶她。她的声音讲出了心底的伤感和无奈,却让我汗湿了手心,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我们好像被同一种感情支配着,感觉到了相同的心痛,只是她的要强烈许多。而我刚刚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古怪的举动和突然的嫉妒,可能都是因为和我沅艺一样,爱上了舅舅。 Chapter7 我躺在床上默默的瞪着天花板,让那个可能性肆无忌惮的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我爱舅舅吗? 我喜欢舅舅,我想独占舅舅的注意力,想让他的视线永远凝固在我身上,可是我爱舅舅吗?是男女之间的爱吗?他是和我有血缘的舅舅啊,并且比我长上整整二十三岁。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会理解沅艺的心情呢?难道不是因为我和她有着相同的感情么? 不对,我嫌恶的甩开这个念头——我不可能有任何和她相同的地方,我的感情和她对舅舅的感情并不同,说我的感情和她的相同简直是一种诋毁……那么,我爱舅舅吗?这个问题太难解了,我忍不住逃避的在被子下翻过身,躺到舅舅晚上常睡的那一边,准备吸着他的味道睡一个午觉。被子却突然被掀起来了。 “起来,小禾。”不耐烦的声音命令。 我莫名其妙的瞪着由塔,他却若无其事的拎着被子的一角,朝门边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底不幸的被沅艺的五官侵入了。她迈着晃晃的步子走到床边,她直直的望着我低声说,“小禾的钢琴课还没上完呢,就半路跑开了,这样怎么给你的舅舅演奏呢?” “小禾肚子疼,今天不想去了,明天会将课补好的。”我缩缩身体,尽量将脸色挤得难看些。 “是吗……”她的眼球转了转,转着转着突然固定在一处不动了,脸色逐渐僵硬。 我望向她紧盯的那处,只见雪白的床单上印着几朵殷红的血迹,那是我昨晚睡觉时不小心蹭到的……我尴尬的抓过由塔手中的被子挡住,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们清楚地看到了。由塔怔怔的看了我几秒后,低下了头,又好像觉得不够,转开头出了房间。而沅艺脸色苍白,看着那摊被遮住血迹的位置,突然弯下腰难受的捂住了嘴。 我不可思议的注视她蹲在地上的背影。不过是今早忘记请诺姨帮忙换床单了,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初潮的事悄悄的传开了。 那之后,住在隔壁房间的由塔不见了踪影,好像在故意的躲着我,不小心碰到我时会别扭的躲闪,蓝眼睛似乎不知该放哪里。 景吉则被舅舅叫来,特意给我开了一节细致的健康课。 他用带着鼻音的好听声音讲了一阵后,微笑着问,“如何?小禾,有不明白的吗?” 我用力摇头,“你讲得很详细!” 景吉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用感慨的声音轻道,“主人很担心小禾你的身体,才让我来这里。刚刚那一课讲的全部是安全知识,却没提到女子初潮的真正意义,”他顿了顿,望着我,轻缓地拿起我的一绺棕色头发细看,声音更轻了些,“小禾,你能感觉那些血的外流吗?如果你可以让它们留在身体内,就能怀孕了。” 我瞪大眼,将头发从他微凉的手里扯开,闷声提议,“你只讲舅舅要你讲的安全知识就好了。” “啊,为什么没有兴趣听这些?小禾不喜欢小孩子吗?女孩子应该为能成为人母感到骄傲,”景吉带着他的微笑,自顾自的说着。可笑意明显有些古怪。 我望着他古怪的笑意,不自在的从沙发上跳起,尽量使声音轻快,“景吉,你今天很奇怪!话也说得太早了些,我不喜欢小孩子,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孩子啊。如果城堡里有另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很讨厌他,因为我知道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其实不如看上去那么可爱……” 景吉笑了,“那可不好了,小禾最好做好准备,我们的城堡很快会诞生另一个孩子。” 他的声音很随意,却惊得我蓦的坐直了,脖子上的汗毛在一瞬间立正,“什么意思?” 景吉动了一下唇,没办法发出声音,看向我的眼睛却装满担忧,我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知是我的脸色突然惨白,还是眼神太绝望,景吉察觉我猜到了,小心翼翼的拍拍我的肩,“已经一个月了,小禾,你要当姐姐了啊,要不要给弟弟或妹妹想想名字……?” 耳边嗡嗡的响着噪音,我甩甩头,拉住景吉的衣袖,声音干巴巴的央求,“景吉,我不要她生舅舅的孩子,我不要当什么姐姐!你帮我弄掉那个小孩,好不好?你有那么多种药,一定可以的吧?你要帮我啊……” 张开贴到一起的嘴唇那一瞬我开始流眼泪,话音落下时脸上已经湿透了。 景吉不停的用手帮我抹擦,“小禾,这不是一件坏事,等待那个生命的出生,你会喜欢它的。”他的声音温和至极,却很坚定,和他的眼睛一样,我顿时知道这次不能指望他的帮助了。 我会喜欢舅舅和别的女人的孩子……他在想什么?突入的恐惧和震惊中被糅进了一阵气愤。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尖叫,“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谁让你是慈悲的医生——没用的医生!” 景吉脚步不稳的碰到小桌,撞翻了上面的杯子,红茶洒满他白色的衬衣,斑斑点点的很狼狈,却看的我无比解恨。我想指着他狠狠的大笑,可是杂乱的心跳中冒出一丝罪恶感,迫使我飞快的跑离他的房间。 Chapter8 我拿铅笔在纸上勾描着线,让它们织出一个忧郁女人的脸。心情的不平却扰乱了手中的动作。 我不再去练习钢琴了,我不能见到沅艺。不是逃避她怀了舅舅孩子的事实,而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我暂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因为不想自己在看到她的脸那一刻大打出手。 我的心跳猛烈,手心噙满了汗,头脑里的神经像是抽紧的弦。 舅舅要有孩子了! 他一定很高兴能有自己的孩子吧,毕竟我不是他亲生的。有谁不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呢?舅舅三十多岁的年纪,正适合做一个爸爸。他会是一个好爸爸的,因为他对我是一个好舅舅。 而我,将是那个小婴儿的姐姐!我可以把他抱在怀里,为他唱摇篮曲,喂他吃我盘子里的饭——可是他不会需要我,他有自己的妈妈为他做那些,他的妈妈就叫沅艺。 不行啊——我用力握着手中的铅笔,在女人头发的部分涂出深黑的暗面——我不要沅艺和舅舅的孩子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喜欢舅舅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可是他又不可能自己生出一个孩子。那最好不要有什么孩子了! 我捂住发疼的头。幸好门打开的声音及时斩断了乱糟糟的思绪,我抬头,再一次看到了沅艺的脸。 她的脸上还是不变的令人厌恶的畏缩的微笑。 可我第一次觉得她平坦的小腹比她的脸更讨厌。 “小禾……”她小声,试探的叫我的名字,“……为什么没有准时到阿姨的房间呢?钢琴课不能耽误的……” 她又自称阿姨了,口气好像是我的长辈,真无可救药。 我紧盯着她的腹部,闷声道,“我不要练了,我讨厌钢琴。画画有趣多了,因为小禾比较擅长。” 被拒绝了,她讪讪的,却顽固的凑近我,“那么……小禾…在画些什么呢?” “和你没有关系,”我话没说完,她已经低过头,鼻息吐到了干净的画纸上。 她看看画,突然有些惊喜,带着询问的表情看我,“小禾画的……这是我吗?好像有几分相像的样子……”她用右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很像吗?我仔细的观看她的五官,视线转回画纸上面,无聊道,“的确有些像你,可惜我画的是妈妈,不是你。不过……你们长得真的很像呢!你和妈妈……不信你看,”我翻出几张当作图样的照片,在她眼前用力晃了晃。 沅艺苍白着脸,眼珠追着我手中的相片大幅度的左右转动,然后突然晕眩的捂住额头,身体无力的倒向我的床。 我在她坠到雪白的床单上之前伸手,将她薄得像纸一样的身体往反方向推了下。她跟着向反方向倒去,臀部重重摔到地毯上,口中痛苦的溢出几记呻吟。 我抱歉的吐了下舌头。这可是我和舅舅的床,不能被她的细胞沾染啊,所以不得不推开她。 我放下画板,蹲到她蜷缩的身前,小心的问,“你没事吧?” “嗯……嗯……”她用疼痛的声音哼了几下。 我发觉她的手捂住了小腹,那里是舅舅的孩子正在孕育的地方,被她这具身体孕育的孩子……我出声笑了下,指向她的肚子,“沅艺阿姨,你的孩子在踢你吗?他这么调皮,舅舅一定不会喜欢的哦。” 她震了震,抬头虚弱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关于舅舅的事,我当然知道啦,舅舅身边重要的事我都要知道,”我在她身前悠闲的渡起了步,“我还知道舅舅不会喜欢你的孩子,舅舅一点也不会在意你的孩子,也不会因为孩子多在意你,舅舅最疼的是我!因为我是我妈妈生的,而你的孩子,是你生的。” 孩子是妈妈生的,这理所当然,可是只有当事人才听得出内含的意思。沅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我脸上的恶意,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咧大嘴,扩张了笑意,恶狠狠的瞪着她苍白的脸。片刻的沉默后,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地抓住了我的手,用力地将我向门外扯。 “你干什么?带我去哪里?”她拉着我拐了几个走廊,我不敢大声呼叫,手臂挣脱不开她细瘦的手指。 她的力气突然大的不正常,和她单薄的外表不成比例。 我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首次发觉自己十岁的身体过小,在这种时候很不利。 沅艺将我带到她的房间,快速的锁上了门。 她瞪大着双眼,脸上和唇上都没了颜色,却一直望着我。我被看的背脊发冷,在双手获得自由后急忙跑离了她,站到房间另一边的钢琴椅旁,她却缓步跟了过来。 “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让我继续练钢琴吧?”我大声叫,“就算你有心情教,我也没有心情学。” 她不说话,手越过我拿起了三角钢琴上放着的镜框。她抚摸着那张相片,放心似的的呼出口气,露出了笑容。 眼看着她的拇指摸上了舅舅的脸,我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将镜框从她手中扯开。 沅艺伸过手,急切的望着我,“小禾,还给我。” “一张相片有什么宝贝的!”我闪躲着不让她拿走,轻轻把相片抽出来,镜框则扔到了一边,安静的掉到地上碎开了。 “……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可我只有它了。”她愣愣的企图拼凑地上镜框的残骸,不果后难受的捂住了肚子,“小禾,你觉得我腹内的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多看我一眼吗?” “如果真的有那个孩子,舅舅看的也会是孩子,而不是你。” “那他也许会偶尔想见一见孩子的妈妈……那样的话……”她突然有了丝希望,猛地抓住了我小小的肩膀,“他会喜欢的,我们的孩子……”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不要再提了!我抓紧手中的相片,冷着眼瞪她,“舅舅是因为孩子的母亲,才爱屋及乌,连同孩子一块喜欢的。他不喜欢你,怎么会喜欢你的孩子?” 她掐紧我的双肩,不住地摇头,“可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真正的孩子!他会喜欢……” 这么说我不是舅舅的孩子了?我再一次被沅艺的话激怒,头脑一紧,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脸颊,“你还不明白吗?舅舅要的只是和‘她’相像的孩子!你和你的孩子,都是她的替身罢了,可我——我不是!” 我死死的盯住沅艺的眼睛,突然邪恶的扯出一笑,胜利地说,“我们可是母女哦,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像‘她’的人了。” 沅艺不说话,好像被我彻底的吓住了,呆若木鸡的脸无比好笑。 我呵呵笑出了声音,将手中的相片举到她眼前晃了晃,“你对这个很宝贝吧,可这不过是一张相片,很脆弱的,禁不住你强加的白日梦——而且它里面还有你的脸!这种笨蛋相片,不要也罢了。” 我用双手将相片缓缓撕成两半。沅艺和舅舅温馨的贴在一起的身影被切开了,那过程清晰地烙入她的眼中。 而相片中沅艺只身的那一半却还在灿烂的笑着,无比可悲。 我无聊的松手任由它飘落地上,另一手悄悄把印有舅舅的那一半相片放入了口袋。 这一切的进行不过几秒。我慢慢发觉沅艺握着我肩膀的手逐渐掐紧了,指甲嵌进我的皮肤。我发疼的挣扎,叫她放手。可是她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轻轻的在呢喃着什么。 我不敢出声了,她好像绝望的陷入了死角,危险的死死抓着我不放。而我的肩膀已经开始流血了。 这样僵持了几秒,房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舅舅喘息着,高高的黑色身影立在门边,突然令我感到安全。 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由塔。 舅舅墨黑的眼睛盛满杀气,狠声道,“放开小禾。” 沅艺颤了颤,眼睛渐渐清明,似乎首次发觉自己的手指正掐着我的肩。 她急忙要松手。我却快一步,装作无力晕眩的样子凑近她,在舅舅看不见的角度冲她的耳朵哈了口气,恶作剧的一字一句道,“你完了哦。” 我的声音竟然那样邪恶冷凝的从喉咙发出,像几条毒蛇。沅艺再次僵住了。 人太邪恶了是要遭报应的吧。事后我希望自己没有说那四个字。但如果没有当初,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而我没有机会从头再来。 沅艺的神经如绷紧的弦,不知是因为听到舅舅的声音,还是被我的邪气惊到,她下意识的反手将我推开。 那推动的力道并不大,甚至很细微,但我小小的身子还是踉跄了下,往后倒退几步的途中,我的脚踝被钢琴椅腿绊倒,转移的力度好大啊,使得我直直的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五颜六色,天旋地转,眼角的余光是坚硬反光的三角钢琴,我下意识的伸手,用手背护住了头。 “砰嘣嘣”,一串响起的钢琴重音淹没了我骨头被挤压碎裂的声音。但那两个声音外好像还有另一种声音。 是舅舅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好像在叫“小禾——” 可是我没有来得及听完那美妙的声线。我被过大的痛楚淹没,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Chapter9 我似乎昏睡了很久,终于睁开眼睛时,四肢都僵住不能动了。整个身体像长眠醒来一样软绵绵的。 努里转动眼球,让舅舅放大的睡容首先进入视线。我安心的舒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察觉了,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指尖摸过我的刘海。 “小禾,醒了吗?” 我闭着眼小声道,“醒了,不过舅舅再唱一次歌,小禾就睁开眼睛。” 那边静默了一刻,接着,他的声音细缓的飘出。触到我耳膜的声音有天鹅绒的质地,细腻而沙哑。那是将我从沉睡中拉出的声音。 我认真的聆听,却察觉到声线渐渐走了音,一丝哽咽溢出来,然后一切停顿。 “怎么了?”我睁开眼睛,只看到他低下头,黑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抱住我不能动弹的身体俯下身,用臂肘撑着床单,小心的不压到我。 “小禾,”他的呼吸贴在耳边上,有些颤抖的刷着我的神经,“小禾会不会在某一天恨舅舅?恨到再也不想见到?” 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想反问他,可是声音主动的坚定道,“不会。”我会恨舅舅?真是奇怪的猜想,明明谁都知道这不可能,至少在我的生命中绝无可能,可是舅舅他本人竟然在担心。 我不禁认真的加上,“舅舅是小禾最重要的宝物,小禾怎么会讨厌呢?” “宝物啊……”他笑了,但笑声很短促。他轻轻支起身子,望向我的眼睛也已经失了笑意。 门在这时被推开,由塔很有技巧的端着两个银盘,一个装满食物,另一个摆着针和药水,向舅舅屈了屈身,目光扫过我,脸上还是令人无聊的缺少表情。不过他带来的食物很香,暂且原谅他。我的肚子轻轻叫了下,想要吃饭,可是四肢被固定住了,尤其右手被缠着厚厚的纱布,僵硬的不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我求助的看向舅舅。 他对上我的眼睛,却像是被刺痛一般移开了视线。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半晌才轻声吩咐由塔喂我吃饭,然后对我微笑,“舅舅去叫景吉过来给小禾输点滴。” 可我知道他本来要说的不是这个。 “帮我松开这些绷带好么?我动不了……”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视线,我转头对由塔笑了下,“你总不会真要喂我吃饭吧?” 由塔不说话,一手托起我的背,放了两个枕头垫好,又拿起小巧的银勺盛了一口饭,冷淡的命令我:“张嘴。” 我被饭香驱使着乖乖张嘴吃下去,一边咀嚼着建议,“这样将菜和米饭盛在同一勺里喂很不错,不过如果你把脸部表情变得柔和些,吃饭的人也会更有食欲哦……” 由塔还是不说话,蹙了下眉,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喂饭的手一直没停止动作。 我被他看着,口中的饭渐渐没了滋味,努力抬起空出的左手摸了摸被纱布包裹得异常严实的右手,“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的伤很严重吗?” 由塔长长的睫毛往下扇了下,抬起的时候蓝眼睛紧紧盯住我,“小禾,你想做的都做到了,其他的代价是不是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含糊的哼了下,转问他,“果然很严重吗?这个右手上了石膏,要几个月才能好?” “……”他欲言又止,伸手端过粥喂我喝下。这个味道……一定是舅舅熬的粥,只有在我得病的时候才有幸喝到。但我没有忘记刚刚的对话,我重复了那个问题。 由塔把玩着一把勺子,尽量淡淡的说,“还是告诉你好了,因为那两个人可能永远也说不出口,而你有权知道……”由塔的声音很平板,却有些冷的钻进我的大脑,他说,“你成功的赶走了不喜欢的人,可是……用了右手做交换。” 我看看纱布下的手,似乎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轻松的笑道,“我的右手明明还在这里,你在说什么呢?” “可是骨头被磕的碎掉了,挑坏了神经,不能再用了。”由塔继续用淡漠的声音解释。 我怔怔的动了动上臂,似乎有直觉,可是手腕以下没有反应。由塔也不像是爱恶作剧的人,那么就是真的了——我的右手废掉了。 但我没有想哭的感觉,泪腺迟钝的分泌不出液体。这个不幸的事好像是发生在他人身上的,和我那样遥远。而将消息传给我的由塔表情很僵硬,我不可能对着他哭出来。 “不能再用了……”我重复由塔的话,视线在他脸上愣住了,“你是说我吗?” “小禾……”不知我的表情是不是太麻木了,他极力掩饰的淡漠表情坏掉了,蓝眼睛中的怜悯和担忧同时涌了出来,急急冲向我。头脑突然发懵,我有些无力的倒向身后的枕头堆中。 “小禾……其实,说不定也可以治好,你不要太伤心了……”由塔试图安慰我,话音却在半路哽咽住了,我听到清脆的耳光声,被震动的抬起头来。 是舅舅,他望向由塔的眼睛满是嗜血的戾气,眼睛有些发红。由塔的脸被用力的打得侧到一边,棕发乱乱的垂过整张脸。 “出去。”舅舅的声音很轻。 我的头脑嗡嗡作响时,由塔似乎出去了,房间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清晰的令人烦躁。 找回眼睛的焦距后,我看到舅舅的膝盖触着地毯,半跪在我的床边,双手温和的抚摸我的脸颊。指尖的硬茧不断磨出细酸的幸福感。 他的声音很轻柔,伴随着吐吸间清甜的香烟味印进了我的记忆,“现在呢,小禾?现在你恨不恨舅舅?” “可是这个伤不是舅舅弄的,”我不解的看他,“是沅艺…阿姨,她……她在哪里?” 他的瞳孔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危险的紧缩一下,随即恢复温和的笑意,但有些缓滞,“让小禾受伤的人,城堡里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点点头,知道那句话是一个永久有效的承诺。可是我那只裹紧纱布的手真的不能再用了吗?今后没办法弹钢琴或画画……甚至连生活也不能自理了吗? 我静静望了望右手,泪意上涌,眼前的事物模糊掉了,我急切地摸索着抓紧他的手。 “小禾,”他抱紧我细小颤抖的身子,一只手掌紧绷的捂住我受伤的地方,来回轻柔的抚摸那团缠绕着伤口的纱布。 “我应该…要怎样惩罚自己,才能被原谅?” 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尽处嘶哑出来的,我却听得心跳悸动,将头埋进他宽宽的胸口,我很小声,“右手坏了可以改用左手,小禾还小,一定可以学得很快!所以,请舅舅不要再伤心了……” 他一时没有回话,可是胸膛内细微的颤动被我敏感的捕捉到了。我在舅舅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脸上透明的泪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 男人的眼泪应该很稀有吧,可我在同一天看到了两次。 景吉将针头送进我的皮肤后,开始无声的泪流满面,他并没有看我,只在憋不住的时候才抽噎几下。 我听着他的哽咽声,看着他流着泪为我继续准备点滴,忍了很久的眼泪也跟着下落。 眼泪热热的顺着脸颊下流,可我一点也不为自己伤心,流泪只是因为给景吉带来眼泪而不知所措。 我握住他的手臂,央求道,“不要哭了。” 可他突然喃喃,“我应该给那个女人吃药的,我没有拒绝你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是我的错,小禾的右手坏掉了,全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摇了摇他的手,想止住他近乎绝望的自责,“应该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可是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演,我可能还会做同样的傻事,所以你不必觉得我可怜啊。” “小禾……”他的泪真的止住了,愣愣的望向我。 我继续,“而且,舅舅因为这件事留下了眼泪,他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今后都会将我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我的表情应该很严肃,眼神也很坚定,景吉像是首次见到我一般,仔细凝望我的眼睛。 我就机轻轻微笑擦干了眼泪,郑重的道,“我很喜欢舅舅,说不定长大以后就会爱上舅舅,这只是一个开始哦,景吉。” PartII Chapter10 纯黑色的布飘过来圈住我的脖子,将我扎紧,眼前是一片安静的黑色。鼻中似乎被塞了东西,无法吸进氧气,快窒息了。 我尖叫着从噩梦中坐起来,像受惊的猫一样瞪着眼睛环顾四周,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这只是做了十年的梦而已,每次都是同样的,再恐怖也习惯了。况且噩梦会在我转醒的片刻消逝。我安慰自己,深呼吸着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噩梦并不可怕,但醒来后总是浑身汗湿,睡衣被汗水浸透紧紧地捆在身上,需要换掉,严重时还需要洗澡冲掉一身冷汗,这才是最麻烦的。 可是晚上在PUB喝了太多酒,随着摇滚的音乐跳了太久,身体有些酸,我疲倦的脱掉睡衣倒向枕头。 后半夜就裸睡好了,反正那个人也不在。 这样想着,卧室的灯突然被啪的打开,软软的被子被人一把扯开。 由塔拎着我的被子,焦急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细细喘着气,一定是听到我的尖叫声后从隔壁跑过来的,他急急将我的身体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我抓过睡衣,及时遮住裸露的身体,“你真尽责,不过我没事。” 他再次上下观察我一遍,似是终于放心了,一手将自己过长的金发扒到额后,斜眼望着我,“你那发育不良的身体就不用遮了。” “……发育不良?”他竟敢提到我的痛处。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算丰满,甚至有些单薄的身体,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得抓起棉枕头向他脸上不停砍去。 “呃……嗯,停,”他的声音被枕头模糊掉,突然低得有点忧郁,“小禾……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他用被几绺头发遮住的蓝眼睛望着我,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怜悯。 我抿了抿唇,望着枕头从手中掉到地上去,扯过他手中的被子倒回床上。 又做梦了么?他认识我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了解我每晚都会被那个梦魇纠缠,直到尖叫着清醒。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带着怜悯的眼睛一问再问?我不愿意回答。 由塔关了灯,安静的坐到我的床沿,身体的重量将柔软的床垫压下去一角。 我被那下陷的一角扰得无法入睡,忍不住用脚踢踢他,“由塔,你回隔壁睡好吗?我有事的话自然会叫你。” 他不语,一手握住我的脚踝,不由分说地塞到被子里,“你既然用问句,是不是让我自己选择?”他的声音有些固执,“我今晚会坐在这里,你睡着了,我自然会回去。小禾,我——” “——谢谢了,不过能不能请你坐到沙发上?”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睡相不是很好,不想踢到你。” 他的蓝眼睛闪了几下欲言又止的光,最后才抿紧唇,乖乖坐到一边。 我翻身躺到床的另一半,抱紧被子填充空虚的怀内。由塔最近似乎有些急躁,但他在急什么呢?他明明知道我心中只有一个人,就像他清楚我只有在那个人的怀中入睡时,才不会做噩梦。 虽然那个人现在不在,但我不会需要其他人的陪同。我宁愿一个人做噩梦,也不要别的人碰这张床。 因为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那个人是我的舅舅。现在的我会尽量避免叫他舅舅,这个称呼好像决定了我们血亲的关系,但我对他的感情不能继续被局限于血亲的关系内。 我喜欢他,敬重他,崇拜他,爱他。我想要独占他,我想要他用相同的感情来看我……我想要的太多了。 之前曾经和景吉说过,“我很喜欢舅舅,说不定长大以后就会爱上舅舅”。距那之后已经五年了,可这句话好像显灵了,我的喜欢在慢慢转变成爱意,并在每一个白昼加深。我却迟迟不敢做出任何表示。 我小心的掩盖心中的秘密。因为知道如果它在某一天被揭开,一切就都回不去了。而我没有承受拒绝的勇气。 可是只能在心中幻想被那个人亲吻,爱抚……这样真累啊。想要得到的急迫越来越强烈,无法忍耐了。 我无声的咬住枕头一角,止住可能流泻的呜咽声。在胡思乱想中疲累的睡着了。 带着心事睡得很不安稳,天蒙蒙亮时便醒了。 由塔果然在我睡着后放下心,自己也睡着了。他的头微微后倾,身体倚在沙发上,睡姿很不舒服,睡容却很安详。我看着他灿烂的金发和与其颜色不对称的棕色眉毛,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情,想大叫一声将他吓醒。 他却先我一步睁开了湛蓝的眼睛,看到我近在咫尺的脸后蹙起了眉,向后挪了挪,“小禾……你在看什么?” 我被他疑惑不解的眼睛看得有些好笑,继续向前凑近身体,“我在观看你可爱的睡相!不过你现在刚刚睡醒的脸也很不错,金发蓝眼的样子很无辜,像一只被我抓住的天使。” “可惜这发色是染的,”他拿起一绺过长的金发望了望。眼角看到我满是笑意的眼睛,突然转开头。 我将脸继续凑向他的眼睛,“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为什么要染头发?” 由塔不说话,轻轻笑了一下反问道,“原来你很喜欢明知故问么,小禾。” 他的眼睛很冷,盯着我,有点较劲的愤怒。 我抿下嘴唇,无趣的缩回身子,走向浴室。 这五年的时间中,变化最大的就属我的身体和由塔的发色了。 脱掉睡衣后,镜子中呈现的是一具少女的身体,肤质洁白,身体细柔的曲线玲珑有致,就像要献给魔王的祭品一样纯洁无辜的暴露在浴室的光晕下。 不过这具身体不能给魔王,它是要给那个人的。 我在发育的过程中专心保护它,每秒都察觉着它的变化,纤长与丰盈在时间中逐渐成长到位。这一切全是为他准备的,这具身体存在的目的——是等待在将来的某一天被他采撷。 我在蒸气朦胧的浴池中幻想那个人的手与唇降落到皮肤上,那应该和温水的触感一样柔和又体贴。 幸福的叹口气,我微微扬起嘴角,用双手环住腿。右手软绵绵的垂在膝盖上,软若无骨。事实上里面也的确无骨,可是外面看上去莹白柔软的样子,完好无损。这道旧伤我可以忽略不计,但有时用不了右手会很麻烦。 我用浴巾裹好身体,朝门外轻唤一声“由塔”。下一秒他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双手熟练的帮助我穿衣,视线却始终没有落到我身上。他提起衣袖,我便伸手,他抚平衣领,我可以借着力度用单手系纽扣…… 我们配合得真不错——这是经过多年练习,熟练的步骤,虽然这样拿由塔当保姆用有点屈才。 我穿好休闲的衣服,接过由塔递过的梳子整理起头发,一边提醒他,“你可以转身啦,我已经换好衣服了。” “我不如直接出去好了,”他闷声说,头也不回的走向刻花的门。 浴室很大,我在他的手触到门把的那刻忍不住开口,“你在生什么气?” 他不回答,我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衬衣袖口,“你没有告诉过我染头发的原因,我不知道才会问,不是明知故问。” 这是真的,我没有听到他亲口说出原因,不能安心。 身边的人隐藏着心事的感觉很不好,尤其当这件心事围绕着我。 由塔在一星期前突然将头发染成金色的。因为我不小心将十岁生日上选他作护卫的原因告诉他了。“因为你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和我过世的父亲一样,感觉很亲切……”我是那样说的,无心的话却将他惹怒了,他离开前冷声讽刺,“我可没有做你父亲的想法。” 次日见面时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合着蓝眼睛的样子像油画中的天使,配上由塔冷冷的脸却无比可笑。可是他没有染回去的意思了。 “只是不想和我的父亲有一样的头发吗?我不信,”我转身凑到他面前,可他低着头,刘海遮住近半张脸,我只能看到两片形状不快的薄唇。 “不相信是你的事,和我无关,”由塔最终开口,声音很低,“你在PUB里的朋友不是经常染头发么……他人若能因为发色的不同换一种眼光看他们,当然更好。” “的确好,”我有些同感,摸了摸他的金发,“那么……改变了形象的由塔,今晚想不想再陪我去一次PUB?没有你的护送,他可不会让我出城堡。” Chapter11 清晨的餐桌旁只有他一个人,单手支着桌子,偶尔喝一口手中的咖啡。他的身影有些过于安静,我加快脚步坐到他身边空出的椅子上。抓起银盘上温热的土司,开始为它抹果酱。 他停下喝咖啡的动作,目光不带掩饰的落到我身上,静静观看我抹果酱的动作。 可是我的果酱快抹完了,他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我忍不住转头对他微笑,朗声道,“早安,玺舅舅。”用的是和小时候没有区别的称呼,因为我很胆小,一直不敢省略“玺舅舅”三个字。 五年中他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不过也有些东西变了。比如我现在不能再坐到他腿上,和他吃同一个盘子里的食物。比如我的身体抽长了许多,渐渐有了曲线,他会找到借口不在晚上进入我的房间。 “早安,小禾。”他也微笑,目光却随着低头饮咖啡的动作离开我的脸。 我嗓子干涩,喝了一口牛奶。忘了说,他还减少了和我的目光对视的时间,减少了和我同处一室的时间。如果不是今天起得早,我们的早餐就要分开吃了。 这些令人不快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食不知味,静静回想。好像是从一年前的某个晚上开始变化的。那晚舅舅喝醉了,回到房间时还醉着,在我快睡着时啪的开了灯。他对上我昏昏欲睡的眼睛,眼神明显有些迷乱。 下一秒他倒到我的身上,喘息乱掉了。他将脸埋进我的衣襟,鼻尖触到我的心口,温热的鼻息充盈了衣内。我敏感的胸口感觉到他细微的吐息,竟升起一股紧张的渴望。 我红着脸,伸开双臂,用力抱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叫了声,“舅舅……” 他却突然僵住了,坚硬的身体突然从我的怀抱中消失。橙色的灯光照映出他眼睛的变化,从狂乱的神情沉淀为静静的漆黑。 他转身离开房间,几天都不见踪影,回来时,周身却多了一道屏障。那道屏障将我的不安和期待挡到外面。 他的变化很小,应该是不希望我看出来有什么变的不同,但我还是察觉得到。他一个快速转开的视线,一个不专心的微笑,都像刺一样扎到我疼痛的心脏上。 他在疏远我,可我没有做错什么,除了那一句错误叫出口的“舅舅”。 晚上躺在空荡的床上,将被子盖过脸,我会偷偷的,无声的流泪。我后悔得想就这样用被子憋死自己。 如果没有叫出那两个字,今天的一切都不同了。说不定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天啊。 那个夜晚能不能再重演一次?我会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母亲一样安静,让我爱的舅舅在她的忌日上将我当成她,将我变成他的…… 他的手和唇会以怎样的力度接触我的皮肤呢?我开始幻想,可是在饭桌上这样想太危险了,我差一点呜咽出声,急忙抓过凉凉的牛奶,让它浇灭在心中烧的火。我已经等不及夜晚的开始了。 晚饭后拉着由塔离开城堡,前去PUB。PUB的名字叫Eclipse,是Licht经营的PUB之一,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灯光很暗,跳舞的人也不多。 我随着鼓点和钢琴的节拍尽意舒展四肢,每一个大胆的动作都用了最大的力度,腰肢像软缎一般晃动,贴到身后的男孩手中。 最后一个音符响起,心中叫嚣的声音也随着平息,我倒向身后准备好的怀抱,轻轻的喘息。 身穿的黑色的短裙全部被汗濡湿了,可是他的怀抱很凉爽。 心情转好,我反手抱住他的脖子,“我要喝酒,AA,帮我调酒。” AA是PUB的调酒师,可以调出很好喝的薄荷茱莉普。他的全名是Artwork,人如其名是一件真的艺术品,从上到下细腻得没有败笔,他笑着递给我泛白的玻璃杯子,“已经好了,公主大人。” 他喜欢叫我公主大人,声音有点调笑的意思,却不会令人反感。 我让他喂我喝,清凉的甘甜饮料顺着喉咙滑下,很清爽。这是那个人喜欢的酒,现在变成了我的最爱。我喜欢用带着薄荷香的嘴对他说晚安,他一定会察觉我已经开始对酒精上瘾,不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继续被当作小孩子看。 我连续喝了三杯,有些头晕,放开AA纤长的手,端着第四杯走到隐在角落的由塔身前。 “你为什么不去跳舞?自己坐在这里很有趣吗?” 他的蓝眼睛在暗暗的角落变成了黑蓝色,喝着手中度数高的酒,随口反问道,“你会和我跳舞吗?” 和他跳舞?我还没试过,但一定会被他缺少表情的脸冻伤。“我累了,不过有很多女孩希望做你的舞伴,正在看你的角落。”我坐到他的身边,手指连续指向舞池的位置。 他拉下我的手,突然淡淡的说,“我对雌性没有兴趣。” “原来,”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他陪我到PUB,却从来不跳舞,而且已经十九岁了也没有恋爱过,“那么,我去帮你叫AA过来,你会喜欢他的……” 他动作很快的捂住我的嘴,顺手将我按到身后的沙发椅上,脸上平静的表情变得固执又执著,不容拒绝的望进我的眼睛,声音严肃的像是在许诺,“我的眼中只有你一个算是女人。” 喝到一半的薄荷茱莉普被他碰掉,凉凉的酒液撒过我的脚,太浪费了。 我心烦意乱的抓开由塔的手,仰视他的眼睛没有感情在其中,“可惜我只是个女孩,还不算女人,你最好去找其他的目标。” 我从由塔黑暗的角落走回吧台前闪烁的灯光下,拿过AA还带着薄荷味的手,捂上发热的脸颊。 “公主大人在心烦吗?”他的声音有些笑意,令人平静。 “心烦,而且不安。”我闭上眼睛。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将事情发展到不对的方向,是时候将它们带回正确的轨道了。 Chapter12 “是时候将它们带回正确的轨道了。” 我在之后的一个月不时提醒自己,有机会就会自言自语,却在话音落下时迅速闭上嘴。 只在嘴上说是不管用的,我完全不知如何开始行动,这样没用的提醒只会让心情更加烦躁。 他在不知不觉中越行越远,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对着那个背影酸涩的不敢出声,只得在夜晚躲在被子里,极力寻找他留下的气息,却换来噩梦的陪伴。 烦躁之余,我为自己找到了发泄的对象,由塔。他在五年中已经习惯了服从于我的命运,毫不反抗,被我恶言相向也只蹙一下眉,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开头,继续做被打断的事。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以至于在那晚忍不住表白了心意,可我只觉得这样的他更好控制了。欺负后稍微安抚的微笑一下,他就不再生气。 我对他的感情不够在乎,完全可以站在优势的一边。 转眼到了我的生日,我终于十五岁了,到了女孩脱落成女人的重要生日。他为我在城堡开了巨大的庆生宴,请来了许多陌生的人。 我穿了白色的裙装,坐到露台的椅子上,有些不耐的看着清静的城堡被闲杂的人弄乱。 “小禾不喜欢这些人吗?”他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声音和脚步一样轻柔。 “小禾还不认识他们,不能决定是否喜欢。”我闷声抱怨,这种盛大的场合很适合庆祝,的确让我有了长大一岁的错觉,可是我只要得到舅舅一人专心的关注就足够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喃喃出口,“小禾只要舅舅帮助庆生,其他人都不重要……可是城堡中有这么多陌生的人,完全不认识的人……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小禾只要舅舅。” 我的声音很小,不知他听得到么,可是应该听到了大概,所以他的睫毛颤了一下,眼睛疼痛的眯了眯。我用双手拉住他的袖口,低着头,使力的只有左手,右手却软软的垂在衣袖旁,尽力摆出双手一起使力的假象。应该是这个细微的景象刺痛了他。 “小禾……”他叹息一般,握起我的右手,置放到掌心上。经过景吉细心的调理,这只手和左手一模一样,连大小都几乎没有区别。我的手不像小时候一样摊不过他的掌心,如今五指已经长长伸延向他的五指,重叠到一起。虽然还是要小许多,而且软的毫无力道。 他的视线温和的落到自己掌心中的手上,他将它举得那样近,几乎送到唇边。 我屏住呼吸,体味他抚过的鼻息,他是要吻它吗?吻我的手?他想用嘴唇触碰我的掌心吗?不管是不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可是他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望向我掩不住期待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舅舅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把钥匙,能开通另一座城堡的钥匙。那是几年前我们外出旅行时路过的小城堡,也在湖边,悠闲的样子令人喜爱。现在它是我的了,可我不会搬出去,现在的城堡才有他存在的气息,才是真的家。 庆生宴草草的结束,他也跟着离开了,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我还记得刚刚在露台上,他的手举起了我的手,慢动作一般的送到自己唇边,就快吻下去,可是在最后的一刻停住了。 为什么要停下来呢?我不明白,只知道我的期待在最后一刻落空,心也像是被掏空了,很不是滋味。 我拉着由塔早早去了Eclipse,想用张扬的舞步和酒精发泄一下。 想不到迈进去后迎来了另一个小型派队,暗暗的灯光比平时亮一些,小PUB各处的桌椅被缠了一圈圈五颜六色的彩灯,在暗处亮起一团团的光晕,乍看竟比今早的城堡更要温馨。 一路上有许多隐在暗处的人上前来祝我生日快乐,有熟悉的舞伴,也有不熟的面孔。我坐到台子前,送给AA一个微笑,“你费心了,可是怎么这样确定我会来呢?我要是没有来的话,这一切可就白白准备了。” 他递给我一只排满薄荷茱莉普的银盘,自信满满的说,“这是直觉,我直觉今晚会有公主的驾到,就提前准备了。” 被夸奖了,空空的心好像被涂上一层蜜。我不置可否,开始大口的喝酒,AA在里面调加了水,威士忌的味道仍旧很浓,不过喝很多杯也不会醉倒。我可以放心的拿它当做饮料喝。 “在喝酒前,要不要先吃礼物?”他轻轻推过一只蛋糕,切开一小块放入我面前的盘中。 我乖乖尝了几口,有些甜甜的酒味化在舌尖,“蛋糕也可以做成酒心的?第一次这样吃,不过还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我转头问立在一边喝闷酒不出声的由塔。 他看了我一眼,不屑的转开视线,“我对有毒的食物没兴趣。” 偷偷望了望AA,见他面不改色仍在微笑,我不留情的冲由塔扬高声音,“那你最好也别喝这里的酒,由塔被毒死的话,我回不去城堡就麻烦了。” 他的脸色大概变得很难看,可我没有特意回头看,只听到玻璃被子被沉重放下的声音。 “AA,我们去跳舞。”我拉起少年纤细的身体,迈起轻盈的步伐滑进舞池。这里是整个PUB最亮的地方,没有刺眼的光到处闪烁,只有和舞台一般的几束灯光倾泻下来,可以照出舞者的每个动作和同时变换交错的影子。AA应该和我年纪相仿,身材和我差不多,却有清新的味道。他让我尽情的转动着舞步,仿佛知道我每下个动作,他偶尔伸出双手将我托起,白色的裙摆随着身体快速上升,有几个瞬间像是有能起飞的错觉。 可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我的肚子被一股力量抓住后扯,肺里的气全部空出,脸上身上也被泼了酒。是几个从角落突然冒出的喝醉的家伙,我回过神后已被他们拖到黑黑的角落。几米外的AA在急急的叫我的名字。 “跳的不错嘛……” “谢谢……”声音很艰难,我的双手挣脱不开。这个PUB很安全,但喝醉的人也常有,这种时候很麻烦。 “陪我们喝几杯吧……”有人的手摸上我的身体,开始上下转动,从没被人碰到过的地方被陌生的手抓来抓去,要给那个人的身体提前被人碰到了……我有点恶心,终于忍不住叫了声“由塔”。 下一秒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不见了。虽然太黑了看不到,可我知道那几个人在来不及哼一声前就晕过去了。 “我不叫你,你就不过来帮忙吗?”我对前面的一片漆黑不满的道。由塔不说话,却突然将我拉到亮处。他快速摸过我的全身,检查是否有少掉的部分。一双眼睛的颜色很危险,像是蓝色的火花般噼啪作响,我看出一点嗜血的意思。 “你不会要杀了刚才的人吧?”我忍不住问,不过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看我的眼神冷冷的,冒出一点青色的双手已经准备好扭断那些人的脖子。 “我没事了,你不用搞出人命,他知道了就不会再让我出来了。”我劝说着,他在听完我的话前就开始迈回刚刚的角落,我立即闭嘴,知道刚刚的话说错了。由塔不喜欢AA,不喜欢我的PUB,正希望让我被关在城堡里不得外出。而且有这么好的借口折磨人,他不会错过的。 胃里的薄荷茱莉普和蛋糕搅拌到一起,我捂住嘴,贴到AA的身侧,突然想见到舅舅,我想倚到他的怀中,好好睡一次不带噩梦的觉。 Chapter13 我回到城堡,洗去被泼了一身的酒味后,已经半夜了。浴室的光很暗,我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伴着音符为擦干净的身体抹化妆水。虽然年纪还小,皮肤也是要早早保养的,要为了那个人保护好。 一片寂静的周身像是电影中的某个夜晚,我好像听到了门被缓缓推开,门板摩擦过鹅绒地毯的沙沙声。 是由塔吗?我披上睡袍,走向浴室的门。由塔偶尔会在半夜时分从那扇通开的门闯进我的房间,像是梦游一般,自称自己是在检查我的安危,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破门而入。有的时候我还在洗漱,或费力的用单手穿衣。那些时候他会一声不吭的走过来,伸手帮我,眼睛很自觉地看向他处。这样一来二去,我习惯了在他身边衣衫不整的情况,甚至不会刻意费力去遮挡。 由塔很安全,类似一个机器人一般听到命令才行动。我的身体被他看到和被几岁的小孩看到一样,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感觉。 不过,我在推开门后急急闭上了嘴,用了全部的定力才没有“啊”的叫出声。 房间薄布的窗帘透进几道月光,投到大床上照出一个人的身影,是我熟悉的身影。他在原地无声的站了一会,望着那张床,然后更轻的倾过身,俯向我忘记叠好的鼓起的被子,一手伸出小心的掀开。 下面当然除了几个枕头,什么都没有。我来不及看他脸上的表情,便对上他转过的视线。他直直看着我,眼睛微微有些惊讶。他的视线快速掠过我的身体,手中拿的被子滑了下去,安静的落回床上。 我呆在原地,顺着他的视线窘迫的低头,却看到自己未穿好的睡衣泄漏出了胸口的肌肤,左右两边不大的丰盈颤颤的露在空气中,顶端的淡粉被冻凝成粉红色。 我的脸烧开了,猛地抬头,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想知道他的视线是否被那一处的画面定住了。却只见他转开眼,嘴边似乎勉强的笑了一下,起身走向房门的方向。 我的脚软在原地,是声音先从喉咙溜了出去,“玺舅舅、不要走……” 他没有停顿,似是没听到,手伸向门把。 我的似乎心里有一个声音喊了一声“绝对不能让他走”,顾不得没有系好睡袍,双脚顺着绒绒的地毯跑到他身后,伸开双臂,用力抱住他的腰。 他没有出声,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也没有再继续走动,停在原地任由我抱着。 “舅舅为什么会在房间?”我止住声音中的急切和沙哑,尽量用少女特有的轻快嗓音发问。 “小禾,放开。”他仍旧没有一丝动作,声音很低,也很轻。 “除非舅舅告诉小禾,为什么突然来房间,”我大胆的忽略他的要求,“是不是,舅舅是来哄小禾入睡的是不是?像以前那样吗?” 他好像叹了口气,胸口轻轻起伏一下,一手握住我抱住他的双手,“只是过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小禾十五岁了,但也不能这样晚睡。” “下次不会了,”我小声答应,胸口紧紧贴在他背上不想离开,可是没有理由继续抱着他了,我正要垂下手,却发觉一个可能性,双手再次抓紧他的衣服,揉在手心里,“……既然在夜晚过来看我是否睡好,为什么不留下?舅舅看到小禾做噩梦时浑身冷汗的样子,也不管吗?”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却没有解释,只叫了一声“小禾……” 我抿紧唇,睡袍的袖口太过宽大,从上伸的手臂滑了下去,我赤裸的小臂紧紧抱着他。皮肤寒冷得不敢再放松,让身体的全部都紧贴向那个暖源。 看样子他不会回答了,最后还是我先开口。我鼓起勇气,将脸贴到他背后,将嘴中的吐息说给他心脏的位置,“小禾今天生日,不想在今晚也做噩梦……舅舅可以留下吗?留下让小禾做一个好梦?” 他没有说话,我的心却怦怦的用力跳开了,我开始紧张。头发还潮湿着,忘记了吹干,遇到空气的四肢很冷,我在这个恰当的时刻开始打喷嚏,一个不够,还接着第二个和第三个,“阿嚏阿嚏”的全数喷到他的背后。 头突然晕晕的,我无力的倚向他宽实的背,却发觉身体一轻,我被他抱了起来。轻轻置放到床上。 “啊……”从舅舅的怀抱被渡到柔软的床上,那感觉太惬意了,我忍不住小小的叹息一下。 抬头找到他的眼睛,这次他没有躲开我的视线,反而温和的注视我,眼底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转动,好像是不忍,和哀伤。却被更多的温柔挡住了。 他指尖传来的力道那样轻,像小时候一样,熟练的帮我将被角仔细盖好。然后却又再次转开身。又要离开吗?我的手在大脑反应过来前无比快速的拉住他的手腕,紧紧地攥住不放开,同时轻轻抿了抿嘴。他想离开吗?那就用力挣脱我的手好了,可这次被甩开我会大声哭出来。 他回过头,看到我不舍又倔强的眼神,微笑一下,“舅舅要去洗洗干净换好睡衣,把小禾的床弄脏了可不好。” “小禾不怕脏。”他身上的味道再不好也是我最喜欢的,我不能放开手。 他握住我的手,倾过身在我的额头轻轻亲一下,像小时那样,呢喃着说,“会很快回来,” 他的笑容像一阵愈合我所有不安的风,合着有月光的夜晚吹进记忆里。我知道今后的梦境都不会再是黑暗的了。 “舅舅快一点,不然小禾等不及,会先睡着的。”我松开紧握他的手,望着他走出房间,仍旧紧绷的手指抓住了软软的枕头,我侧过头去,开始等待。 Chapter14 他躺在我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鼻息轻轻的刷过我的额头,一手置放在我的背后,有规律的轻拍着,像小时候那样哄我入睡。可是这个久违的怀抱太珍贵了,我屏息感受着背后的被子和身前的他笼罩过来的温暖,迟迟不肯入睡。 而且每当他的手拍过背部,手心和睡衣下的皮肤短暂的碰到,心里都跟着一下一下的颤动,想睡也睡不着。 他似乎也发现了手上的反作用,停止拍动的动作,手指却渐渐沿着我的肩向上,掌心覆上我的脑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好像拈起我头顶的一绺细发,用指肚摩擦了几下后,才静止不动了。 置放在头上的他的手有些重,不过重量真实的令人心安。他手心的热度也顺着头发涌进了大脑,我被暖暖的温度包裹着,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年以来的第一个好梦,梦里只有柔和的橙色光晕和他细细的视线,没有那些不停吞咽一切黑色。果然我只有在他一人的身边睡着时才不会做噩梦,这真是奇怪的体质,不过更证明了我们之间的羁绊不能被切断。我喜欢自己这个特别的体质,因为可以利用它让舅舅留下,可以在他的怀中睡醒,可以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睡容,我别无他求了。 因为半夜寒冷,我将小脚埋进他的双退间取暖,双手也合并着凑近他的衣襟,头顶紧贴他的下巴。缠到一起的睡姿很难分开,我索性不再动弹,小心的偷看他毫无戒备的睡容。舒展的皮肤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二十岁左右的男孩,他的呼吸很细微,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被我在转瞬间吸进体内。可是还不够,我很贪婪,一手抚开他额前黑发,仔细地用视线勾画他的脸。 他的呼吸太轻,身体没有吸气和吐气的起伏,一定睡得很沉,不会轻易醒来。我这样告诉自己,在理智醒过来前悄悄垂下头,将唇移到和他嘴唇近在咫尺的地方,却鼓不下勇气真正触碰下去。 我似乎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都屏息着,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肩膀酸痛才挪开脸,缓缓坐直了。 偷偷的亲吻只会让心中更痒,我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大胆。何况他在睡梦中也很警惕,有人接近一定会察觉的……还是他可能已经察觉了,却不愿出声? 我开始后悔一时的冲动,用这种方式试探他是不聪明的。可是身后并没有丝毫动静,他好像真的还在睡。我叹口气,又开始为刚刚没吻下去后悔。 这种不能轻易显露的感情真累啊,累得我不想再掩饰了,只想让心中的一切爆发——我小心的下床,尽量不弄出声响,到浴室扭开凉水冲澡,压下脑中翻滚的思绪。 我为自己找了轻便的网球裙换上,擦着还湿乎乎的头发,带着微笑推开浴室的门,床上却没有了那个人的踪影。第一反应是昨晚都是场梦,我们没有和好,也没有像小时那样同睡一张床。可是刚刚明明看到了他,还差一点偷吻了他,那些绝不是梦…… 我定下心环顾四周,在露台外发现他的背影。他已经换好衣服,头发和我一样湿着,却很顺,随着风的吹过偶尔扬起一两绺发丝。 我将自己的毛巾揉到他头上,“头发没干就吹风会感冒哦,”虽然看上去很飘逸,像一幅画。 他一手还握着被红色火花不停吞噬的烟蒂,一手摸了摸我扣过去的毛巾,有点怔愣的表情,却在看到我后微笑起来,“那我们进去吧,小禾。” “嗯,”我用左手主动牵起他的手,太久没这样做,五指不禁握得更紧,不想让他离开。不知舅舅他有没有察觉,我的手尺寸渐大了,像我的身体和内心一样长大了,不能再被忽略不计。 那天的早餐是我做的,只有一个手能动作的确麻烦,但我很有耐心的将各种菜洗好放到一盘中,撒上适量的胡椒粉和调料dressing,并将提前煮好的三文鱼切成丝,凑成一盘三文鱼沙拉。这是我和他都很喜欢吃的,我特意请了万能的家教一步步示范才学会的。 果然舅舅他很喜欢,笑得很开心,顾不上先喝咖啡怡神,刀叉一齐的开始品尝我的手艺,“小禾什么时候竟学会了做菜?” 他很惊讶我会做菜。我听了却不大高兴,小声的开口申辩,“小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止会做这道,其他的也会做,要不是右手变得这么不好用,你所有的三餐都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做,我不再是孩子了,不能再被你当作孩子了,我想要的不只是亲情的呵护,我想要的更多……”我很认真地表白着,当然在“你所有的三餐都可以让我做”这句话之后的声音小到自己也听不到。 但我首次对他用了“你”这个字,而不是说“舅舅”怎样怎样,这已经很勇敢了。 他却在我胡思乱想时放下了刀叉,望着我的眼睛有些黯然,一手覆上我的右手,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急忙闭上嘴。每次主动提到“右手”都是我在生气的时候,然后利用这两个字占上风,让他流露不知所措的表情。但现在他眼睛中的挣扎……让我看得那样难受,知道说错了伤人伤己的话。可是已经晚了,他没有了胃口,覆在我手背上的掌心突然冷的很僵硬。 “对不起。小禾,对不起。”他直直看着我,声音很低缓,话音落下后一片寂静。他竟然向我道歉,只因为我急切的忍不住说了错话,其实右手的伤也是我一手造成的,而他却背负着责任和心痛。 眼泪开始泛滥,我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抿着嘴流泪。他帮我抹着眼角溢出的泪,极力的扯出一抹笑。 “我会治好你的手,小禾,一定会的。” Chapter15 他真的说到做到,半个月后便派景吉来给我做了小手术。 我很久没见景吉了,因为一直没有机会得病让他治,幸好他和以前一样和蔼,冲着我的微笑一样真切,一点也没有变。 这次他从国外回来,带着新的秘方为我治疗。手术很成功,静养一段后,现在我的右手五指第一个关节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虽然说实话我不太为它们着急,有由塔和舅舅的监护,我的生活被照顾得很好。左手用得也很熟练。绘画自有家教的指点,渐渐恢复右手未伤时的水平。而且没有沅艺那样的女人,我完全不必再碰钢琴,不会记起不开心的事。 不过右手灵活些的确更方便,我可以不必单手拿着书费力翻页,不用由塔帮忙穿衣,也可以更频繁的为舅舅做营养三餐。他喜欢品尝我的手艺,我也喜欢看着他吃下我的心血,因为可以在他的细嚼慢咽中将自己幻想成一个尽责的妻子。 但我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至少在他的眼中。我还是十年前那个被领养的孩子,长得再高也还是个孩子,除了是孩子还是孩子,只是孩子……这是我带着心酸渐渐总结出来的。 那个不快的早餐后,他继续在每晚哄我入睡,做一个称职的舅舅。我却不会再为他置放到我头顶的大手兴奋了,那是爱抚孩子的一个动作,可我不只是孩子。 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半睡半醒间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小腹下流,透过内裤沾湿了睡衣和身下的床单。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没有起床整理,反而躺在原处继续睡。次日早晨醒来时,床上已经布满了一滩滩干掉的殷红。因为我习惯将脚贴放在他双退间的缘故,有些血甚至夸张的抹擦到他的身上,为白色的睡袍画上几朵红花。 空气里有些腥甜的味道,他闻着醒过来,望了望自己身上和床单上的痕迹,脸上有些愣愣的,却没有预料中的尴尬。他看到我窘迫的跪坐在床上,低着红透的脸,竟然轻声笑起来,指尖温和的滑过自己身上的一抹红色。 “小禾要小心点啊,这很难洗下去。” 他的反应像是位单亲爸爸,正照顾着渐渐长大的女儿,脸上是有些自豪的体贴的笑意。 他继续着轻笑,双手熟练的卷起废掉的床单,团成一团抱到臂弯里,准备拿去洗。那幅画面很和谐,可是他喉中溢出每一个笑声都砸到我心上,很痛,我第一次有希望他不要再笑的冲动。 他大概猜不到我所想的,横抱起我有些无力的身体,轻轻放进浴池满满的温水中。见我抿着唇说不出话的样子,他温和的微笑了下,一边摸了摸我的棕发,“床单可以换新的,这是长大成熟的证明,小禾不必这样羞怯。” 正大成熟的过程?我是在他眼前长大成熟的,却还是被当作孩子看。 我在他轻轻合上门后用一手捂住嘴,将下巴放到浴池刻花的边沿上,开始无声的落泪。 多次的试探都被轻松带过,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应该是想象不到我心中隐藏的秘密。原来被心爱的人当作孩子看待这么难以忍受,心上好像有带毒的虫子在一口一口的舔着。多少次都差一点将心声大叫出来,却在最后一刻急急收口,因为找不到胆量,心里便更痛更痒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变现状,想让他正视我渐渐隆起的双乳和有了曲线的身体,想让他抚摸我留长的发丝而不只是拍我的头顶,想让他用吻安抚我温热的爱意。我想要的太多了,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心情就这样渐渐烦躁起来。 下午的课结束后,万能家教离开了。由塔像往常一样尽责地端来一只盛满点心的银盘,见我开始吃,自己静静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你是在等我吃完,好将盘子拿回去吗?”我将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一边主动开始对话,因为他从来不主动开口。可我犯了低级错误,刚刚的问题他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回答了,完全不用开口。 果然,惜字如金的由塔只点了下头,一手接过我递来的巧克力不领情的扔回盘中,手指继续翻弄我课桌上的书。 我无聊的开始享用午茶,却听他闷声问,“你在看这本书吗?” 他正翻着一本《Lolita》,那是刚刚的家教带来的一摞名著中的一本,“已经看完了,”我应着,突然想借机捉弄他,半感叹地道,“真希望舅舅是像Humbert教授一样喜欢孩子的人,我就不必单恋他了。” 由塔慢慢转过视线来,用蓝色的眼睛瞥着我,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应该是了解我的秘密的,可我不担心他会说出去,因为他不可能突然走过去告诉舅舅,“小禾喜欢你”。 他放下书,眼中带了点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以前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不记得自己有问过自己。我用食指摩挲下下巴,开始仔细思索,“应该是因为我从记事起就喜欢关于舅舅的一切了,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感情,需要理由吗?” 由塔看着我迷惑的表情,瞳仁似乎紧了一下,一把抓开我的手,嗓音很低的说,“可你们是亲人,这是乱伦的。” 他的话音好像随着房间内所有的声音一同落下,周围突然很静。那个词汇在脑海中转了转,然后静静沉淀下去。我抬眼看看由塔,看到他的眼睛过分的严肃,不禁无比好笑的拍拍他的头,“多谢你的提醒,虽然用词不太委婉……不过,”我模仿他严肃的样子,郑重其事的说,“你要知道,我和舅舅相同的血缘只加深了羁绊,却不是束缚的那种,而是对彼此的理解和在乎,这一点别人都比不过。我会是让他最幸福的人,所以我不会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我从没这么认真的说过一句话,口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不被摧毁的信念。 或许我的脸太过认真了,震得由塔怔怔的不再出声。他望着我严肃的脸,突然像是很疼的眯了下眼睛。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刺眼了吗?他竟然偏过头去不愿再看我。 我无趣的坐回小桌旁,咽下凉掉的茶。刚刚那些话不是对那个人当面说的,不过能够说出来,心情已经舒畅多了。虽然由塔显然不这么想,他半倚到沙发上,手中翻着《Lolita》,默默望着一排排的英文字母,一声不吭。 可我不太在意他的心情,因为心中升起了新的希望和主意,我轻轻坐到他脚边,从他手中抽走小说,仰视着他海蓝色的眼睛微笑起来,“读书可以很无聊哦,要不要去PUB玩?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和你跳一次舞,不过你要同时保护我和舅舅……” Chapter16 他穿了很休闲的黑色,一件风衣半披在肩上,安静的倚在暗处的沙发,却将贵族的气质散落到小PUB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头发黑得像墨水的女人翩翩的走上前来,媚笑着将我们点的饮料放到VIP室的小桌上。我的视线忍不住狠狠固定于女人的胸部,她吃了些什么,为什么发育得这么好?如果我的身材也这么争气的话就好了,他就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轻松的拿我当孩子看了……可惜我过于纤细,不适合穿她那样低胸的裙子,也没有能露出的本钱。 因为舅舅在的缘故,我决定只喝苏打水,他不太喜欢让我碰酒精。不过,苏打水也能让人喝醉吗?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杯子的一角将酒液送入口中,忍不住昏昏的,开始脸红了。 “小禾不去跳舞吗?舅舅很想看一看,”他突然微笑着,轻声说。 他又自称自己舅舅了,我抿抿嘴,不出声的别过脸。虽然他的确是我的舅舅,可是我想否认这个事实。我开始讨厌“舅舅”这两个字,我想直接叫他的名字……可是舞当然要跳,“我和由塔来给舅舅献一只舞吧。” 我拿开由塔手中的威士忌苏打,挽住他的腰,将他半抱半拉的带向舞池, “你喝醉了。”他一手托着我的腰,接住我所有的重量,因为我好像快滑下去了。 由塔带着我在其他舞伴的缝隙中划着步子。站在一起,他要比我高上一个半头,我只到他的胸口,需要抬起头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我决定不费那个力气,闷闷的将脸贴到他身前,“有人在我们的饮料里添了佐料啊……我知道我醉了,所以我很清醒,不用你担心。” 由塔放在我腰上的手突然紧紧一拉,我失去平衡,鼻子一下撞到他硬硬的胸口,声音被模糊掉了,“很疼啊,你真的不会跳舞吗?” 我推开他力气大的过分的手,他也不出声,身体僵硬的失去了韧性,几乎是拽着我跟随他的动作,剩下的的舞跳得可想而知。一曲终于结束,我几乎是匆忙的跑开拉过角落的AA,这个舞伴要好多了。 “这是给重要的人表演的一舞哦,”我握着他纤长有骨感的手,认真地看向他有点紫色的眼睛,双脚轻盈的一路划着舞步。 “我会做尽责的陪衬,”AA偏头笑了一下,一手轻轻将我推入舞池。 每一个转身时我都能察觉到舅舅从远处投来的目光,混合着酒精温热的张力,我的动作更投入了,蓬松的裙摆飞舞起来,随着棕色的发梢在空中划上好看的弧度,再加上AA完美的配合,那一曲得到了小PUB中所有人的注意,口哨声此起彼伏中,我们成为了焦点。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来自VIP的小间,里面包含着强烈的专注和一丝丝恍惚。 曲子最后的音符消失在空气中,我们退到暗处的角落。AA比我高一个头左右,突然轻巧的将下巴放到我头顶上,细声叹道,“你像是能舞着飞离人间的精灵,太美妙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诗人?”他的下巴尖尖的枕在我的头顶,突然有些疼,我弯身,挪开了身子,“我在人间还有放不下的人,不能现在就飞走,不过你可以轻便。” AA笑嘻嘻的凑过来亲了下我的头发,“不行啊,我要留下来,帮助迷失的公主大人。对了,你需要的东西我已经转到由塔手里了,虽然他是很不情愿的接下的……” 我一惊,心跳加快的同时,胃里的酒精开始沸腾,脸也跟着变得温热。不再言语,我转身走回自己的那一桌。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AA好像很小声的嗤笑了一下。那声音太诡异了,我忍不住回头看,却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由塔站在拐角旁的角落,一声不吭的喝着他的威士忌苏打,我越过他继续往里面走,然后被眼前的画面噎住了再不能动弹。 刚刚的大胸女人正不知耻的半压在舅舅身上,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而他面色恬淡,一手置放在她的背上,那和夜晚时覆在我额头上的是同一只手。 看到我进来后,那个女人自动的柔着腰从他身上起来。他的手离开女人的背,顺着她墨色的黑发下滑,垂到沙发的背上。 我有些失魂落魄,瞪着他幽邃又不见底的眼睛,说不出话来。眼角的余光瞥到女人走了过来,并开心地冲我微笑。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回她一个笑,一脚却在反应之前绊向她的小腿。 女人仓促的尖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倒下去,在摔倒的过程中准确地抓住了由塔的手。 不过她应该选择直接摔到地上,而不是随便碰由塔的,她事后也一定后悔自己选了后者。因为由塔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摸到了手,敏感的将来人甩到了几米之外。 干得好,我几乎开始鼓掌,但听到舅舅轻轻叫了声“小禾”。我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噪乱。慢慢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心却有些恍惚的蹙着,我被侵染得有些心软,不禁轻声问,“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吗?” 他有些好笑的扯一下嘴角,是有些讽刺的笑。看样子应该是不可能喜欢的。 “那为什么要让她靠那么近?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很熏人啊,”我坐到他身边,拿起他喝剩的薄荷茱莉普试探的浅啜一口,这杯的味道似乎比之前的更好了。 他的视线落到我手中的玻璃杯子上,安静的开口,“她只是一个女人,可以带去城堡的女人。” “小禾不喜欢这个,但总有其他更适合的人。”他继续说,“和她更像的人。” 我浑身的血液都下降了温度,他的眼睛不是很清醒,一定是有了醉意,才说出这些话。可我还是惊恐极了,用力攥住他的衣袖,“我不要城堡里有其他女人。” 喝醉的他很迷惑,看我的眼睛是一团不解的黑色,却蓦然有细细晶莹的几点顺着他脸上的疤痕滑下来,滴到我手背的皮肤上。 我被凝聚到一起的复杂心绪感染,抓紧他的手,声线染了哭音,“我不要看到舅舅有其他的女人……城堡里有我一个就够了,我才是城堡的女主人啊,我不要看到其他女人……我会恨你的女人,会恨得杀掉她们,舅舅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只要我一个……”我哽咽得说不下去,哆嗦着肩膀一个劲的抽泣,眼泪流进了嘴里化在舌尖上,味道很咸。泪眼婆娑中只见他被酒精驱使着倒到我的怀里,头偏着垂到我腿上,睡颜像孩子般纯净。 我弯下身,用自己纤细的双臂轻轻环抱住他的头,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舅舅,我爱你。”非常爱你。 可是,你有了再次将他人带回城堡的意思,是因为察觉到我的心情了吗?那么事不宜迟了,我不想再看到舅舅和其他女人靠得那么近的场面,我不想再见到一个沅艺。 我将额头贴到他温暖的额上,静静的维持那个姿势一阵子,然后直起身,将由塔叫了进来。 Chapter17 由塔将一罐染发剂放到洗手台上,微低的头使刘海遮过了眼睛。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大概是读过说明书了,手指熟练的将我的头发浸湿,用梳子将染发剂抹匀。他动作很轻的帮着我,可我还是觉出有些不对劲。他像是身体里有什么在痛一般,浑身紧绷而僵硬。 我不禁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由塔,你在生我的气吗?” 一只带着胶手套并沾满染发剂的手拉开我。他声音平平的,说,“既然不在意就不要问。” 果然是心情不好,这么刻薄,虽然说的有些道理。 我配合的闭上嘴,不再自讨没趣的说话了。 我对着镜子摆出淡漠又幽怨的眼神。 墨色的眼睛和她的一样像是无底的,可以吸人进去,再加上成功染好的黑发,镜中的反射着的人赫然变成了“她”——我的好母亲,加他爱的姐姐。 我用五年前拷贝到的她的相片对照自己的脸,几乎发现不到任何不同的地方。除了我的五官继承了父亲身上二分之一的外国血统,看上去更立体一些之外,其他的阴影处都可以和她脸上的重叠。 这张相似的脸曾经让舅舅疏远我。他从我身上看到另一人忧伤的影子,对上我的眼睛时会即刻转开视线。这说明我们真的很像,那么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我决定利用母亲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做一次合格的替身。 寂静的夜晚房间很黑,我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落地窗关的很严,没有风但有几道月光穿透布帘落到黑鹅绒的地毯上,陪我一同等待。 我穿一件白色的睡衣,黑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背后,望着空气中不知名的一处,目光没有丝毫焦点,却多了几分脆弱的忧悒。 我保持着这个不适合自己的别扭的神情,全神贯注的在等待一个人。 现在的他应该在自己的房间内那个秘密的门后。那扇门内是只属于他的地方,墙上贴着她巨大的照片,放大她忧郁的黑色眼眸。今天是她的生日和忌日,他会不停的喝酒,在干涸的哀痛中跪到地上,将自己的唇凑近那幅照片中冰冷而巨大的嘴唇,然后轻轻吻上去。 那时的他完全醉了,但是会习惯性的回到我们的房间,带着他身上的酒香回到这里,然后就会看到画中的人正静静的,真实地坐在床沿…… 顺利的话,我会在今晚将身体送出去,将自己变成他的人。心儿在怦怦的跳,剧烈的跳动像是要顺着喉咙滑出来似的。我捂住心口,因为过度紧张,手心背后全是冷汗。可是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能再逃开了。 这是为了爱的行动!我这样想着,身体放松一点,每个细胞都轻叹出一口气。此刻的等待很紧张,可是将会值得努力,我会将自己的命运彻底改变。我这样想着,很轻很轻的扬起了一抹笑。 然后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蓦然被一股力量摁压到床上,微微陷进被子里。 埋在胸前的是他的头,禁锢我动作的是他的双臂。他呼出来的酒香充盈了我的鼻息,真是完美的开始。 他似乎醉的很无力,浑身的重量都倒到我的身上,双臂却自有意识般固执的抱着我,安心的把头垂在我的胸口,像是在拥抱一个最重要的宝贝。 我想幸福的叹息“舅舅……”却在最后一秒将那个称呼吞了回去。现在我是他的姐姐,是替身,不应该说多余的话。 他这样抱了我将近一个世纪,才轻轻的抬开头。深黑的眼睛因为醉着很迷乱,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是我从没见过的纯真。 他的呼吸也更加温热,甚至有些灼热,直直吹拂到我的脸上。他咧开嘴笑了,轻轻地问,“淡缘,是你吗?” 是我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只得继续用迷茫的眼神望着他。不过他好像在我脸上找到了想要的神情,眼中写满了开心,面容也因为深深醉着浮出了潮红。 他抚过我的耳垂,眼角,鼻尖,脸颊……指尖的动作如同在触碰一个古董般轻柔。当拇指下滑到磨蹭我的唇瓣时,他突然问,“我可以吻你吗?” 我的回答出了“可以”还能有别的吗?可是他很认真地在等待我的允许,同时用一手轻柔的抚摸我的脸颊和黑发。我被温暖的思绪包围着主动抬起头,对着他的微张的唇凑近,再凑近,我终于吻到了。嘴像粘住了似的再也离不开,蜻蜓点水般一碰再碰,感受两唇之间细微的摩擦。 他的双手有些迟疑的覆在我的肩上,遮了一层水雾的漆黑双眼也还睁着,望着我同样迷蒙的眼睛。 或许是舅舅的酒品太好了,不过浅浅的亲吻还是不够。我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大胆又小心的伸出手,轻轻掀起他黑色的细料衬衣,一手滑进去,顺着他身上的几道疤痕摸到胸口柔软的一点,用指尖和指甲稍稍拨弄。嘴唇也更用力的贴紧他的唇。 他的喉间溢出像是叹息般的轻吟,一手终于肯捧住我的后脑,将我摁向唇舌间的绞缠。我顺从的张开嘴,让他的舌煨进来,在口内温和的游移。 这才是真的接吻!果然比刚刚的浅触火热多了。我闭上眼睛悄悄吸吮一下他的舌尖,将一缕汁液细细咽下。双手已经渐渐不满沿着他的衣服触摸,我在唇舌的缠绵中同时伸出手,将他衬衣的扣子一个个解开,用自己柔软的胸脯贴近那一片火热的皮肤。 我的心跳得快爆开了,近在咫尺的他不知感觉到了吗? 我在越来越用力尽意的吻中躺倒床上,黑发洒过软枕,洒过他覆在我脑后的手指和指缝间。 他的衣服被我解开,从背上缓缓滑下去了。总是被黑衣遮住的身体紧贴住我。肌理的起伏与收缩容纳着力量,可是唇和指尖的动作那样轻柔,好像我是古董的娃娃一样小心的触摸着。 太温柔了……我轻轻吟哦着,渐渐有了泪意。双手更不知疲倦的爱抚他外露的身体,丰盈的胸口微微往上挺,让凶猛的心跳贴触他的胸口。 舅舅,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带着的信念和希望…… 你是我从记事起开始有的信念,我的希望便是成为你的恋人。 我将心事压下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这样做只是想要你用另一种眼光看我,那种眼光不再是看一个孩子的。 我不要再被你当作孩子看了。 我不要再让别的女人接近你了…… 他的吻停息时,温热的气息飘过我的耳垂,却用臂肘支在床上撑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压痛我。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我带着快跳出胸口的心跳将他宽宽的肩膀抱进怀里,张口含住他胸口心脏处凸起的一点柔软,在口中温和的舔弄着。另一手伸向他的腰部——说不怕是骗人的,那一只手哆嗦着不停划到他的皮肤。 可是舅舅他喝醉了,脸颊上带着一抹晕红,配合的任我恣意亲吻,爱抚。虽然他在醉中恍惚的以为我是另一个相似的人。 胸口那一处被我含在嘴里,他呻吟着抚摸我的黑发,一次又一次的呢喃着“淡缘”,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动物,接近哭音。“淡缘”,“淡缘”,那是属于她的名字,属于她的他的爱和呢喃。 我停止舌尖的动作,只是将他的胸口含在嘴里,不再动弹,这样他就不会再叫那个名字了。心脏在狠狠地疼,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能再退缩了…… 我的睡衣因为过久的磨蹭退到了腿根处,洁白的双腿半露在空气中,半被他的腿压住,有些重却很温暖。我在他的怀里慢慢将睡衣从头上褪下,全身几乎裸露在空气中和他的视线下。 他的吻滑过我的锁骨,嘴唇落到胸口处,含住我为他发育长大的胸部顶端,湿热的舌圈着蓓蕾舔噬。那触感太温暖了,我喘息着呻吟着,湿润着眼睛慢慢分开双腿,将他置身在彻底的包围下。一手抓住内裤的边缘,轻轻往下一拉…… 我感觉到从他的身上传来的热度,煨暖了我的全部。 就算是当她的替身也好。 无论如何,一个替身比一个孩子更接近恋人的关系。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一瞬间,他再次叫了一声“淡缘”。 淡缘,淡缘……我被温暖和冰冷两种极端的感觉同时狠击着头。 我就要被当作妈妈将身体给他了。我真的要这样做吗? 一股张力将眼泪逼滑出眼眶,我抱住他的头,在他的耳中颤声说,“我不是淡缘,我是小禾!……我是小禾……舅舅,我是小禾,我爱你,小禾爱你……” 他果然不再出声叫她的名字,不过整个身体的气息也随着消失了。我赤裸着全身紧抱着他的头,继续不停的小声喃喃,“小禾爱你,小禾爱你……”我在那时还不知自己有多蠢。 “我爱你,小禾爱你……”……事后想来,那可能是我一生中说得最错的话。 Chapter18 他跪在我的双腿间,却轻轻眯住了眼,双眼像疼痛流尽了一样无神,直直望进我不知所措的盛满眼泪的双眼。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却因为醉酒残留了病态的潮红。室内很静,只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他一手系好了皮带,拉过掉到地上的衬衣披上。 失去了身体的接触,周围突然很冷,被幽邃的视线望着,我首次发觉身体的一丝不挂,冷的开始打颤,伴随着因为哭泣一下一下的哽咽,在半夜的寂静中异常突兀。 他将我的身体放平床上,拾起掉到床沿的被子,盖过我赤裸的身体。我只露一个头,眼泪汩汩的分泌着模糊了视线,也忘记了用手擦,我直直的瞪大双眼想看清他的表情,感觉他轻轻帮我掖了下被角,声音同样轻,“小禾,去把头发染回来。” 然后他转身欲离开。我被电击到一般从床上跳起,捉住他的衣服一角,指甲紧紧摁着那块薄布嵌进手心,嘴里不停语无伦次的哭喊,“我错了,我错了!舅舅不要走,不要走……别离开我……” 他停在原地没有说话,继续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也继续哭着不放手。不过那件衬衣本来就是被他披在肩上的,他便顺手将它脱了下来,继续向房门走去。衣服带着他的体温掉落到怀中,门同时轻轻的合上,发出一小声“咔嚓”,我心里的绝望随着那一声响被开启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薄被从身上滑下,上半身暴露到空气中,连同他留下的几抹红晕一起映入眼帘。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去理智的告诉他我是小禾?还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理智可言?我突然想撕掉自己的嘴,都是它害的。因为它,他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床上了。可是嘴巴要怎样撕下去?我不知道,于是用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和口腔内壁,咬到血液肆意的渗出也不松口。 为什么要走?回来,回来,回来,不要离开我啊…… 可是他已经离开了,带着我们之前所有幸福的回忆一起离开。心里有个声音这样提醒我。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情人一类的,他会彻底的避开我。 我捧住他留下的衣服,将头埋进去,眼泪也渗进去,吸到的他的味道却冷凝了。 “小禾,把头发染回来。”他在离开前这样说,声音很轻,却重重的击痛我的耳膜。 可是,我的头发为什么会是黑色的?我为什么在一开始染了头发?让他在错觉中以为得到了幸福,清醒后却更加心伤,忍着痛疏远我……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为什么会让人在他的酒中加东西?为什么染发?为什么在那一刻说出错误的话?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似乎这样嘶哑着嗓音哭了一会儿,眼泪随着嘴唇流的血一起被咽下肚。擦干眼泪后却看到双手中各抓着一把黑色的断发。是我自己抓下来的吗?我竟不感觉疼。或许是心尖的疼痛过甚,将外面的皮肉伤都麻木了。 我躺回床上,被乱糟糟的思绪纠缠着,不一会儿又哭喊着坐起身来,自言自语后再精疲力尽的躺下。 似乎这样持续了好一阵子,过程中我的身体一直一丝不挂。不过热情的汗水已经冷掉了,随着短暂的幸福一起消失净尽,我突然很冷。 我又痛又冷,开始不停的打颤,打喷嚏,眼泪和鼻水一同向嘴角滑下,这太不淑女了,被他看到的话怎么办?我急忙用力抓过被单擦干净脸,转瞬却又记起他已经不会在意我,不会在意我长成什么样了。我带着眼泪垂下头,身体弯成虾米的形状,变得更加虚软无力,背上却突然一暖,有人为我盖上了被子。 是他吗?他回来了? “啊……舅舅,”我翻身快速抓住来人的手,笑着扬起被眼泪覆盖的脸庞,却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在月下微微泛出光的金发。我从没这么真切的觉出失望和绝望,气急的反手推开他,狠狠抛开他为我盖过来的被子,光着身子翻到床的另一边,嗓子挤出来的很像是吼声,我大声吼叫着,“为什么是你??!” 他不说话,似乎很不忍,将那张被子再次为我盖上。 我再次抛开,这次转过身让全身暴露在他的眼前,不过他果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不具丝毫威胁性。“你出去。”我哑着声音说,然后翻过身去,将脸埋进枕头里。后面没有动静,但我再次回头时,由塔沿着床坐到地毯上,望着从落地窗进来的几缕月光。他的侧面被月光照出一层透明的轮廓,眼睛呈出浅蓝色。 我突然更加难受,呼吸变得异常无力。身体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起了细小的颗粒,床单上是皱成一团的睡衣和黑色的散发,我赤身躺在上面,麻木的望着天花板。 他不要我,我也不要我自己了,那么这具身体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尽管让它暴露在空气中冻僵吧。 由塔的发丝擦过我的小腿,像是小动物一样有毛绒绒的触感。我突然发觉,这样的身体也有人要,眼前就有一个喜欢我的人。 我回过头望向由塔,他的金发很亮眼,这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不那么窒息了。 我起身沿着床单白色的皱褶向他爬去,双臂从他身后伸过抱住他,“你想要我吗?”我似乎这样开口问了,身体受理智之外的思绪控制,我用赤裸裸的身体抱住了他。 那个人不要我,离开时的眼睛和声音都很遥远,我看不出他的喜怒,因为他的眼中糅合了沉淀后的心绪,模糊的看不清。我只知道他不要我,他离开了。 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我不是她? 那么由塔呢?他好像一直很喜欢我,他可以在这个时候帮我将滴血的伤口愈合吗? “你想要我吗?”我再问一遍,忘记如何使脸上的肌肉挤出笑意的表情,只是睁大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等待我要的答案。他因为我的话惊愕的张大双眼,经常阴郁的眼睛此刻是湛蓝的颜色,我在那样纯粹的蓝色中捕捉到一丝渐浓的感情,和更多的犹豫不决。 我继续看着他的眼睛,添添下唇腥咸的伤口,将那个苦涩的味道喂给了他。奇异的,伤口好像真的舒服许多。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由塔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感觉他用力的抱住我,单膝跪到床沿。在我失神的瞬间吻上我的后颈,嘴里低叫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推开他,反而回过身环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的额头。我笑着抱住他的头,双眼大睁的望着天花板,大声地叫道,“不要停,继续叫我的名字,由塔,只叫我的名字。” Chapter19 我被双腿间濡湿的感觉震醒,从黑色的梦境中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房间,奇怪的是床单一片狼藉,有深浅不一的痕迹和几小摊红色的血迹。更奇怪的是床上多躺了一个人,他的头枕在我的胸口,双手像抱一个抱枕一样抱着我,浅棕的睫毛合着,似乎睡得很香。 “嗯……”可是我快被他压扁了,四肢僵硬着,一点也不舒服。 我用力扭动一下身体,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腹部那里,胀痛的难受。下身像是被什么外侵的东西硬硬撑开了,我敏感的动一下,想把那个东西挤出去,却莫名其妙的震动了胸口睡着的头。 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张惺忪的脸对望着我,脸上有一双不断变得深蓝的眼睛,混合着一丝丝奇怪的欲望。是由塔的脸,他很少有表情的脸此刻竟有些羞涩。他的脸为什么微微红了呢?, “你为什么脸红?”我将他过长的头发拨过耳边,声音很哑的问着,一边试图坐起身子,四肢却被他固定住了无法动弹,我在他怀里挣扎,“你放开我。” “……那你先放松身体,”由塔握住我乱动的肩,气息有些乱掉了,一把将我压回床上,“放松,小禾……请放松,”他轻轻喘气,用手指抚了抚我温热的脸颊。很温柔的动作,就像曾经有个人常做的一样。我轻轻叹了口气,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体。 他继续抚弄我的额头,另一只手悄悄扶住我的腰,在我失神间,精瘦的腰向后一退。 “啊……”我愣愣的叫了一下,身体因为急促的摩擦敏感的张合一下,像失去了塞子的酒瓶,一些液体滑了出来,那感觉太新奇了。我忍不住喘息着,拉着由塔的手臂坐起身来。 只见已经经斑斑点点的床单被一滩新的液体濡湿,随着我起身的动作堆积得更多,在月光下闪亮着光泽。用手指磨蹭一下,红白相间的颜色渐渐混合到一起,散发怪异的麝香。 一旁的由塔很专注的看着我的动作,蓝色的眼睛渐渐变得幽深,他用那样的眼睛看向我布满吻痕的身体,微张的薄唇溢出轻轻的喘息。 我用干净的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将粘粘的手指凑近他的唇,“尝尝看?” 他点点头,立即张开嘴含住我的指尖,舌头和唇瓣添吻吮吸,牙齿偶尔轻咬,棕色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指尖被他的口舌紧紧包围住,很火热的感觉。这样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他觉得终于吃干净了。松开我肿胀的食指尖,沿着手指继续向上吻着。一手技巧的揽我躺回床上。 身体又酸麻的发出抗议,我轻轻呻吟一下,泪腺像是被自己的无助的叫声开启了,眼泪决堤似的往下流。 “小禾,身体还在疼吗……?”由塔停顿了一下,动作变得更轻柔了,声音也很担忧,不过眼底却很温柔满足,他很开心吗?问我疼不疼时手还下意识的帮我揉着身体,掌心沿着背部的曲线滑弄。 “你很开心吗?由塔。”我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认真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湛蓝,那种蓝色比平日要浅多了,看样子真的心情很好。 他帮我抹着眼泪,嘴却微笑着说,“是,我很开心,小禾。” 他很开心!很开心的凑近吻了我的唇,很开心的将吻往下延长,撒落到胸部。 ……可是他凭什么?在我这么绝望的时候,他怎么能这样开心呢?我睁大眼睛望向天花板,眼泪在不停的流,心脏和小腹都散着真切的疼痛,身上的由塔却没有停止动作。 他含住我胸口一边粉红的顶端,左手握着另一边的丰盈慢慢捻揉,挑弄,喉间偶尔溢出一两声小小的呻吟。他咬着下唇,像是在忍耐什么,很认真的对待我的身体,很认真地添吻,抚摸。可我还是止不住皮肤下的颤抖,心脏那一处也在一下下抽搐。 ——这个身体的全部都是为那个人存在的,明明是为那个人存在的……现在伏在我胸前的为什么会是由塔? 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卡住疼痛爆开的额头,崩溃的哭出了声音。因为我突然觉得很脏,皮肤上覆盖的汗水和下身粘湿的感觉,这具身体好脏。 “好脏啊,”我边哭边这样想,不知不觉喃喃地说了出来。由塔一定听到了,他的动作和眼中的柔和在一瞬间凝固。 他跪在床上的膝盖间躺着我的身体,一双蓝色的眼睛望着我泪流满面的脸,湛蓝变得黯淡。他似乎扯了下嘴角,想说些什么,却在我试图听清的那一刻翻身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没有他用体温遮盖,我的身体变得寒冷又滑腻,我冷得手指打颤。 他没有看到,径自穿好了衣服,向着房门走去,留给我的是决绝的背影,又是背影。 “你回来,”我在他的手碰到门把的那一刻说。 他顿在原地,没有再继续走,像是被我的话定格了。半晌才回头,眼睛却黑黑的,想说的话被我主动凑近的吻挤回去。 “你离开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陪陪我吧,由塔。”我在亲吻的间隙对他的耳朵说。 “你不怕送给他的身体被我弄脏了么?”他静静的让我主动,看着我吻向他的脖颈,声音有些讽刺。 “已经不干净了,就继续变得更脏吧。”我小声道,说这话时已经木然的心脏好像又疼了一下。眼眶被之前的眼泪浸得仍旧湿润,我很容易的让两行新的泪滑下来,冲洗旧的泪痕。泪腺的分泌似乎一直要这么好了。我带着模糊的泪眼轻咬由塔的喉结,手指像抚摸那个人一样尽责的爱抚他。 “那就如你所愿,小禾……”他笑了一下,声音压抑的说着,大概很轻易的被我挑起了,这次的动作却失去了之前的温柔。他站在原地,用力将我压到门上,亲吻像惩罚的啃食一样铺天盖地的砸至我的全身,一只比小时候大了不知几倍的手狠狠拉开我的一条腿…… 我模仿他的不留情,用细细尖尖的牙齿咬向他的肩膀。在他用尽全身重力的动作间吸吮那道齿痕溢出的血。 下身火辣辣的烧着,混杂着奇怪的舒畅感。肢体的痛楚好像稍稍盖过了心里的空隙。 我小口咽下由塔的血,轻颤着用双腿抱住他的腰。 Chapter20 因为需要补充食物,由塔终于在天亮时放开我,出去准备早餐了。临走前将细心的将我抱到浴池里,示意我洗干净一身粘腻。洗澡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由塔果真是体贴的人。只是他的心意还不如水流的按摩让我感动。 照顾我是他与生俱来的任务,这是一定的,他应该也知道。认真地照顾我是理所应当的,不细心才是反常。 而且我为他流出了那么多滩处子血,全身上下被印过他的痕迹和气息,那些是怎么也洗不掉的。得到我的第一次,他应该很满足了吧,我大概不需要给他其他的回报了…… 洗干净头发和身体后,水温渐渐下降了,露在泡沫外的手臂和肩颈裸露在空气里,我很冷。小幅度的动了动酸麻的身体,依偎到墙角,用双臂环住膝盖,头疲倦的垂到膝上。 大脑好像被极端的画面充盈着,反复播放昨夜发生的一切。昨夜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当时的我应该被另一个思维控制了,没有理智可言。现在有些冷静下来,陪伴我的却只有这具不再干净的身体,这具酸痛得陌生的身体。 我用泡沫多次擦过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几乎每块肌肤都留下由塔传输过来的气息,带了陌生的记忆,不像自己的身体。乳白的泡沫下有无数块擦不掉的殷红色吻痕,提醒我记得昨夜的一切。 我伸出一指小心的凑近泡沫擦不到的地方,指尖抠进体内,传来一丝火烧的疼痛。我让一些温水窜进去,冲刷深处细致的敏感处。不过它比我更诚实些,已经深深刻下了由塔的味道。而且我的记忆那样清晰,这些都洗不掉了。 “小禾你真蠢,已经无可救药了,”我对自己说着,头垂到膝盖间,一些温水扑入了耳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令人厌倦。 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只是在发呆,耳中有嗡嗡的声音。醒过神后,发现原来是一只吹风机在发出噪音——由塔正在帮我吹头发。身体也已经被他擦干了,套着一只料质柔软的低腰裙子。 他的胸口很温暖的贴在我的背后,好像会一直在那个位置等待我回头。 心脏突地疼了一下,我喘息着微微仰头,枕到他的肩上。 “醒了?”由塔拿起我一缕头发举近吹风机,细细的吹干,又放下换下一缕。 “嗯,”我望了望蒸气氤氲的镜子,看着它映着的和谐画面,却咦了一声,“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回棕色了?是你染的?” 他嗯了下,手里的动作没有间断,“AA多给了一瓶棕色的,你刚巧不再需要黑色的头发。” “的确,的确不再需要了,”我从他的怀中跳开,“已经好了,头发吹得太久的话我会头疼……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裙摆在空气中扬起来,我的脚步很轻快的迈着。沿着黑鹅绒的地毯无声的滑着步子,像是在跳舞,我突然很想念AA的Eclipse,想念酒精的麻醉,今晚就去那里度过好了。 由塔像往常一样跟在我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默默的跟着,却奇怪的在一个转角时走向反方向。 我急忙追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里呢?今天的早点和我一起吃吧。”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嘴角却跟着化成一个弧度,蓝色的眼睛同时散出柔和的光。 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一起吃过下午茶以外的食物,由塔就连我分给他的下午茶都经常拒绝,更不要说三餐了。因为那个餐桌一直只属于我和舅舅,虽然被沅艺用过几个月,不过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拉着由塔的袖口,带着他走过一只走廊,解释说,“你放心,今天没有别人在的,可我不想自己吃早餐。”舅舅不会像之前那样坐在餐桌旁等我的,他早在昨晚与我失去了交集,现在一定已经离开了,能陪我的只有由塔。 由塔,他听到我的话时,脚步似乎顿了一下,虽然在一秒内恢复平常,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阴沉,一直到吃早餐时还摆着没有胃口的表情。 他好像在生气,不过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他应该知道自己其实是第二个选择。没有那个人,所以才有了由塔。 可我不能再想那个人了,不能再想他了,不然会窒息而死的。我将注意力转回由塔身上。 他坐在阳光斜斜射进的木椅上,金发和蓝眼被晒出灿烂的颜色,手中的刀叉也泛着银光。 可是他不开心,快速的吃完银盘里的食物,由塔的视线飘到一旁的落地玻璃窗,眯着眼睛直视窗边的一道阳光,直到被刺出泪水。他用力眨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望向了我。被泪水浸湿的眼睛泛着海水的颜色。 “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沙拉?”我突然问,在他来得及回答前走到台子后面,一边喃喃自语,“我去做一点沙拉,很好吃的,我们来吃吧。” 还是三文鱼的沙拉,我很有耐心的将各种菜洗好放到一盘中,撒上适量的胡椒粉和调料dressing。摆到由塔面前,微笑着给他夹了一些,“来,尝尝我的手艺。” 由塔迟疑的看了看我,最后柔和了脸上的表情,认真的用叉子叉住几片菜叶,缓慢的品吃,下咽。 我静静看着他嘴角和喉咙处的动静,很想放声大哭,但所有的泪意都变成了微笑,我带着大大的微笑吃进那道舅舅喜欢的菜,咽下未及流出的眼泪。 舅舅不在,我是否可以将由塔暂时当作他呢?虽然他们长得称不上相像。 而由塔很喜欢我对他的好,那么我会将本该给舅舅的一切都给他,这样我们就可以两不相欠了,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他身边寻找安慰了…… 一盘沙拉很快被我们吃干净,只剩几根细小的菜叶,也被由塔悄悄叉走咀嚼咽下。我喝着酸酸的柠檬汁,揉了揉干燥的眼眶,忽然不想再流泪了。 我们这样静了一阵,只有餐厅落地窗外的露台上落的鸟儿在喳喳叫。然后身旁的由塔突然僵住身体,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盯住门口的一处,眼睛的颜色蓦的暗了下去。 他眼中快速变化的颜色让人心悸,我慢慢回过头,却在看到来人的一刻惊得睁大了脸。 舅舅高高的身影映进眼底,他的嘴角是一点微笑的弧度,手中随意的举着一杯咖啡,像往常一样迈过来吃早餐,每个脚步之间隔的距离和声音的起伏都再自然不过。 他拉开椅子,向我们轻举一举手中的杯子,轻轻笑道,“起得很早呢,小禾,由塔。” Chapter21 小巧的Jr.Miniature手枪射不了太远,仅在靶子的额头上烧出小小的黑洞。我咬着下唇,用劲扣扳机,连续的枪声在城堡的地下三层空荡的回声。 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的由塔突然出声,制止地握住我的手腕,“你的手流血了,” 好像真的流血了,我停下动作,抬起左手,接触枪身的虎口和指缝粘糊糊的,沾了几抹血迹。 以前一直不肯练习射击,生怕手上的皮肤被磨粗,舅舅会摸到上面的硬茧。现在这种细心不需要了,我不停的练习直至磨出了血,手心丝丝的疼,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不要管我。”我用力挣开由塔的手,顺手将掌心凝固的血渍抹到他干净的衣袖上。回过身续上子弹,再次瞄准换新的靶子,让心中积压的沉闷随着子弹发泄出去。 舅舅,舅舅他好久没回家了。我一直在数,算上今天一共是二十九天,就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等待像是绷紧了的弦,就快随着脆弱的神经一起断开了……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那个奇怪的早餐餐桌上。他神色如常的将土司切成小块,让我怀疑前一晚的一切全是梦,可我的身体记得那些片段的确发生过。他为什么还能这样镇定呢?我很冲动,心跳快得超过了理智,就要起身向他拥过去。 由塔突然从椅子上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划出难听的声音,他恍若未闻,说了句“我吃好了”就出去了。室内的空气因为少了一个人有些降温,不过无法降低我心跳的快速。 “舅舅……”你原谅我了吗?我向他倾过身,眼中满是紧张的祈求。 他抬头看我的双眼将我的声音和呼吸一同噎住。首次,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面没有往常的温和,找不到丝毫宠爱,确切地说是任何感情都没有,和我每晚的噩梦一样单一。我被惊到了,说不出话来,无法继续对视那样的眼睛,愣愣的转开头望向桌上的银盘。 “小禾和由塔吵架了么?”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用那样的眼睛对我微笑着问。 我盯着他嘴角的弧度,点点头,复又摇头。 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口说,“舅舅要出去一阵,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杯子轻轻放回桌上,他在离开前抚了下我的头顶,背影消失在门外,然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让我照顾好身体,我不敢让自己生病,按时吃三餐,可是每天的等待中都多了一份焦急。他究竟会不会再回来呢?还有,那时的镇定是真实的还是要我看到的假象?怎样理解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 手腕尖锐的疼了一下,枪从手中滑了下去,落到地板上弹跳一下,然后静止不动了。 头脑中的思绪很乱,我放任自己倒向由塔准备好的怀中,轻声哼哼着,“我要去喝酒,你抱我去吧……快一点,在被景吉看到之前离开这里……” 我刚刚给由塔做了晚餐,他不可能拒绝我的。果然,他听话的将我横抱起来,脚步很平稳的迈着,让我感觉不到他在动。我让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呼吸他身上无味的体香,舒服的快睡着了。 虽然双手和胃口都有些刺痛,一下一下的抽着,打扰了平静的睡意。我忍不住拧紧了眉。 景吉说过要我在饭后去找他检查身体,因为我最近经常胃痛,听他的意思是过度饮酒造成的,应该及时吃药。 不过我此时此刻就在喝酒,检查什么的都要推迟了。 况且,AA调的酒只是有酒味的水,喝多少都应该没有问题,“我还要。”我用醉醺醺的声音向他伸过手,索要今天的第十三杯。 “不怕喝醉吗?”AA微笑着递过又一杯盛满酒液的透明杯子,他和由塔一样不会拒绝我,有些时候很方便。 “你的酒还不能灌醉我,”我张嘴倒下清凉的冰绿色饮料,一杯接着一杯,头脑却反常的变得很热。喝下明明是冰爽的液体,额头为什么热得冒出汗湿了?我有些迷糊的望着他,“AA,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他细弱的手腕挂着几条细细的银链,像是银制的手链,折返的光却射回他浅紫色的眼睛,映出一片晶莹的透明。他用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我,“为什么呢,因为我戴了紫色的隐形眼镜啊……可爱的小禾。” “怎么不叫我公主大人了?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我有些不满,PUB里晕暗的灯光像是梦境般模糊,呼吸变得异常缓慢,急促而用力,我似乎在喝酒的间隙咯咯的笑了几下,伸手摸向他的眼睛,“AA,我要看你眼睛真实的颜色,隐形眼镜不是真的。” “好啊,”他笑了一下,轻轻推给我下一杯酒,然后侧过头,空余的一手在眼睛处摸索一两下,“你看吧,我的眼睛和你的很像。” 他回过头面向我,有几绺黑色的刘海遮过了双眸。隐约透出的黑色双眼和我的很像,像吸收了所有光泽的黑玉,无法反射其他的神采。我望着他的眼睛,缓缓灌下剩下的半杯酒,将空杯子扣回台子上,“什么嘛,原来和我一样是无聊的黑色……” AA收回空杯子,听到我失望的声音后微笑一下,像往常一样毫不困扰,我却无法回给他一个相同的微笑。胃部的疼痛突然随着话音的落下怦怦炸开,冷汗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我……难受……”我抓住他的手,蜷缩到台前,想呕吐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吐出来,我哽得眼前一黑,直直倒下去,脸颊触到的AA的手很冰,很凉……那是最后的知觉。 Chapter22 我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质感和黑鹅绒的地毯一样的声音,这次并不温柔,他冷声质问,“就是你给她调的酒?” “……酒并不浓,我在里面加了很多水,小禾她只是喝的太多了,加上很久没睡好,才昏过去了……”AA小声解释,手腕的银链碰撞出细微的声响。面对掌管整个Licht的舅舅,他应该是很紧张的。 “没睡好么……景吉?……嗯……”那个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渐渐被拉进睡梦的漩涡,最后只听到他冷漠的对AA结语,“别再让我看到你。” 因为是听着他的声音入睡的,梦境很安稳。被子带了一点烟草的香气,温柔的裹暖我。 醒来时没有看到他,这是意料之中的,幸好我没有期待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反常的是房间内多了一个女人。 一身简单的白色护士装,她趴在我的抱枕上睡着了。黑发散到白色的床单上,像一层层蜘蛛网一样纠结。她的嘴也长着,粉色的嘴唇边有晶亮的口水摇摇欲坠。 我一把抓过她睡着的抱枕。戒备的看着她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惊慌的张望,“我刚刚梦到关键处!他竟然就从双臂中消失了,啊,你……” “你是谁?”我毫不掩饰的给她一张冷脸;这个女人……睡醒的脸红扑扑的像猴子的屁股,眼睛溜溜的转,娃娃脸的样子看上去只比我大几岁。 “我是你的护士,景吉医生派我来照顾你的,听说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经常透支身体然后生病,他很担心,就将我派来了……我叫舞酥,比你大五岁今年是二十岁了,希望我们今后彼此喜欢……啊,你去哪里?” 我将浴室的门用力扣紧,腿软的滑到地上。 景吉派来监视我的护士么?还是舅舅带来的女人……?可是她长得没有一丝和母亲相似的地方,应该不是替身或情人一类的……不过城堡里还没有过身份是护士的女人…… 我突然想试试看可以在多短时间内将她赶出去,一定要比沅艺那次更快。这次挂彩的会不会是左手呢?不过不管是不是他都不会在意了吧…… 我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头发和手臂间,静静的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 胡思乱想时,一个主意闯进脑海,我抬起头——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是我的护士,那么她一定要听我的话了吧?不如先使唤她一阵子,恰好我现在浑身无力的动弹不得…… 我将门推开一缝,向外望去,想叫她来抱我进浴池,却被门缝处回望的黑眼珠惊得双手并用,退到洗手池后面,“你在干什么!” “……”黑色的眼睛在门缝后转了转,她缓缓推开门,向我摊开双手,“我需要时刻注意你的行为,所以不得不这样,不然主人会在你的房间里安装监控器的。” 不要提到“主人”……我抿嘴瞪她,她严肃专著的看着我。 半晌后我认输的移开视线,指指浴池,“你和由塔一样尽责呢……那么,来帮我放水,我要洗洗干净……” 她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巧,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找不出一丝不耐或窘迫。一般人的女人会耐心照顾比她小五岁的女孩么?我不知道,不过她搓背的动作真是很温和。 “你说的由塔……是那个金发蓝眼的男孩?”她突然轻声问。 “是我的护卫,怎么了?” “我……早晨梦到的人好像就是他……没有别的。” “哦,”我不信,双手捧起一把泡泡,在水池中转过身,用力吹到她的身上脸上,“放心,我会帮你的。” 舞酥似是没听到,绕过手臂继续为我擦洗身体。我认真的玩弄泡沫,忘记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她很手巧的将我的棕发编成一条辫子,缠上绿色丝带,斜斜的垂过左肩,裙子是普通的白色,不过看上去很整洁。 他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穿的……前提是如果有机会看到的话。 我去谢过了送舞酥来的景吉,被他按住又做了一次检查——身体很健康,除了黑眼圈比较严重以外,一切都好。 舅舅早餐时不在,午餐一定也不在了。我邀请舞酥和由塔一起吃午饭。他们却都不主动说话……最终是我开口,“你们看,我的黑眼圈很重吧。” 舞酥不解的望着我,“为什么会有黑眼圈呢?” “因为舅舅不在,我的心里会不安,会做噩梦。有时我索性不睡了,通宵盯着天花板思考一些天亮后就记不住的问题,然后醒来就有黑眼圈了……”我的话随着吃掉的食物变得越来越多。 “……好奇怪的体质,有什么能治疗呢……”舞酥思索着摇着叉子,晃动上面的菜叶,一边用刀子切磨盘子。 由塔似乎皱了皱眉,用鼻子冷嗤一声,望着我的盘子低声道,“既然你有她的保护,我就去D-3练习 了。”他动作很快,在我来得及回答前推开门出去了。 待我们回去房间,舞酥煮热了毛巾,帮我按在眼袋处。“这是景吉经常用的老房子,可能会管用吧。” “嗯……”她周身的气氛很好,是景吉手下的人,果然和他一样有令人安心的感觉。 温暖湿热的毛巾按在眼睛处,开启了我的泪腺,我让眼泪流进毛巾和她的手心内,在心底再叫一遍那个名字…… Chapter23 耳边有细小的交谈声,挠痒了耳膜。我察觉那是几个女人的声音。 “炒死了,”刚睡醒时头有千斤重,我脾气欠佳,故意提高声音,“护士们都是这样在工作时间大声聊天打扰病人睡眠的吗?” 两个女仆装束的人迅速收声,鞠躬离开,留下低着头的舞酥。 “小禾,吵醒你了……对不起,不会有下次的。”她的声音太过认真了,好像真的在紧张。 “你和她们说了些什么?” “啊……”她抬头思索着说,“只是问了名字。” “她们怎么回答的?”我有些好奇。那两人是负责整理房间的,因为装束和身份一样,我从没特别注意她们的脸。 果然舞酥讶异的啊了声,“你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吗?可是她们说已经在城堡工作五年了……” “她们只是整理房间的下人吧,你为什么要费力记住名字?”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禁盯住她,“你对我的女佣很感兴趣吗?我以为你只喜欢由塔。” “我的确只喜欢……我——”她及时回过神来,收住脸上的窘迫,眼神变得有些焦急,“小禾,她们每星期都会来这里整理你的房间吧,我的客房她们也有整理过,不知道名字怎么问好呢?不管是不是下人都要知道名字吧,而且她们同样住在这里……” “我知道她们的名字啊,是Alice和Alicia,不过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罢了。只有你愿意费时间记清那些名字的主人。” 舞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只塌了下嘴角,困扰的扁着嘴拉开窗帘,带入一室阳光,身上的白衣被照出暖色的光。 我望着她的背影,禁不住小声加上,“不过那样也不坏。” 她显然听到了,回过身时嘴角扬起了笑,娃娃脸上的桃红色更深,眼睛很明亮的望着我。 我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突然无法尖锐的瞪回去,抿抿嘴,转身奔到浴室里踢上们。门外的舞酥哧的笑出声音,好像我是在撒娇的孩子。 她的笑声很大很轻盈,逐渐飘到城堡的各个角落。我不曾注意的未知名佣人全部和她交谈过,偶尔和舅舅一起寂静的度过晚餐时,也是她立在椅子后不停打破一阵阵僵硬,清脆的声音像鸟儿喳叫一样片刻不停,缓解了气氛的凝滞。 “你叫舞酥吗?全名是什么?”舅舅在她的话音间随口问了句。 我紧张的在椅子中悄悄僵直了身体,他很容易的对她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全名景舞酥,舞酥是院长为我起的名字,因为我是孤儿的缘故,姓跟了院长的。院长人很好,给了我姓,并且让我长大后和景吉一起学医,不过我只学会做护士……可是也很好了,我比较适合做护士,而且现在可以来到城堡里遇见小禾,这个工作很好……” 她和舅舅说话时声音要礼貌许多,边说边轻点着下巴,强调一些音节,黑发小弧度的飞扬起来。 他在她将话题从名字转移到工作的过程中一直静静听着,漆黑的眼睛固定在她的脸上,手中的酒也忘了喝。直到她全部说完才轻轻叩下杯子,“小禾很难照顾吧,辛苦你了。” 他说着微笑了下,视线在两个月内首次带着真真的笑意对上我的眼睛。我的心跳霎时变快,鼻子酸了下,表情却要满不在意的接下去,“舅舅说什么呢,我可是很乖的,是不是啊,舞酥?” “这个嘛……”她故做思考状,“嗯……小禾有时会像小刺猬一样满身是刺的讽刺他人,但大部分时候很乖,如果别人不打扰她,她会安静的坐在窗边一边吃午茶一边看小说。但有时脾气会忽然变得很不好,像是想起不开心的事,满身的刺向离得最近的人扎过去,但除开那些时候,小禾还是很好相处的……” “小禾像刺猬……”他看向我的脸,似乎想找出一丝刺猬的影子,却只看到我不满的瞪向舞酥,嘴角噘得高高的。 他一手捂住嘴,轻轻咳了几声,听上去却像是在悄悄的笑。 那个晚餐的气氛很和谐,我的心情跟着好起来,对舞酥的态度也友善许多。因为她说亲近大自然对身体有益,我们便在转天的一个下午出了城堡,到后山树林里的湖边散步。 “由塔今年是几岁了?”她蹲到一片草地上,出声问。 “十九岁,怎么了?” “居然比我小一岁,他怎么长得那么高?” “因为你太矮了,舅舅不是比由塔还要高一块?”我用左手把玩着右手,望着她的侧脸,“你认识城堡里那么多人,和舅舅也能随意交谈,为什么偏偏不和由塔本人多说些话?” “如果有机会就好了,他很少和我同时出现在你面前的,而你不在时他从来不见踪影。我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不过就算真的有机会我也不会有出声音的胆量吧,他看上去很讨厌不认识的人接近,我只要远远观望就好了。”她护士装的白裙子在风中膨胀起来,口中的声音被吹得很遥远。 “这样忍耐不会很难受吗?” “被拒绝了更难受吧。我现在只要照顾小禾就好了,”她回过头,笑望着我,“原来主人在小禾面前时表情那么温和,和传闻中的人物一点也不像,不过你为什么不好好和他说话?气氛那么僵硬,之前在吵架吗?” “是我的错,”又是这个话题,我团抱住膝盖,“我做了一件事让他疏远我了。” “可以说来听听么?什么事会让他对小禾生气?”她用手指拨弄湖面的平静,眼睛却望着我。 我没好气,“你去问舅舅本人好了。” “我可没有胆量,”她偏过头,看到我不解的表情才慢慢解释,“他只在小禾身边时才是一个温和的人,所以我只在小禾身边才有胆量和他说话。” 我转开视线,移开支撑的手臂,让身体后仰倒向柔软的草,“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讨好他,方便以后升级成为城堡的女主人。” “我保证那不可能……不然就必须免费照顾你了,我可不想失去薪水。” 她半开玩笑的说笑,我却笑不出来。这是事关重大的对话,我侧过头挡住太阳,趁机随意道,“那你要保证,永远不和我抢舅舅。” 她好像静了一阵,是被那句话吓到了么?我忍不住回头,却看到她微笑着,郑重的说,“好。” 得到本人的许诺一定很安全,那么不必费力将她赶出去了。我满意的扬起嘴角,露齿笑着站起身,伸手拉她起来。“我们回去吧,太阳晒得浑身发懒,回去让由塔端点心给我们吃。” 我抓着她的手沿着草地跑,她被我牵着脚步轻快的跟上来,笑声洒在身后的风中。几缕头发飘过眼睛,我偏头甩开它们时瞥看到了身后舞酥简单而纯净的笑脸。 我可能会喜欢上那样的笑脸……如果她不是死得那么早的话。   我被嘴唇上细微的压力惊醒。原来不如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窗外只剩几抹夕阳的余光。   给嘴唇施压的正是由塔,他单膝跪在我的脚边,脖子微微前伸,用力吻着我。没有因为我睁开眼睛而撇开嘴唇,反而看着我的眼睛继续用舌尖启翘我的嘴。   偷吻居然这么不小心,把别人的午睡中断,还向着强吻发展……我微愠的咬住他入侵的舌头。力度不轻但也不会咬破出血。可他还是无动于衷,一手竟变本加厉的抓起我一缕头发开始把玩,嘴上也更用力。   “呜,哼……”我扭头挣扎的同时单手打向他的小腹,终于推开他,喘息着后退到几米外,“我刚睡醒时嘴里都是口水,你就这么喜欢吃?不嫌脏吗?”   “不会脏,”他摇摇头,蓝眼睛认真望着我,一些夕即的余光洒在他的府上,给人几分脆弱的错觉。   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整理着睡醒后蓬松的头发,“可我怕脏,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   一句话成功让他静了一阵,由塔走到沙发边尘下,再次响起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那次也很需要,是记错了吗?”   “今非昔比,没听过吗?”我用十指勉强梳好头发,悄悄看着他脸上蹙渐消失的血色。   “小禾……你连谎言都不屑为我编织么?”他继续低声问着,视线从我脸上转移,挪到窗户看外面的景色。从侧面能看到他的眼睛——明明是蓝色的,却和墨水一样深沉又漆黑。   心里像被压下了几块石头,沉甸甸的。那些刻薄的话无法避免的说出口,有一瞬间很舒畅,并且能划清界线,但对由塔很不公平。再次开口时,我的声音轻了几分,“有些谎言太明显是编造的,会被你识破,我还是诚实些好,你觉得是不是?”   由塔低垂着头,背部震动了几下,喉咙发出笑声,“你真是残忍,小禾。”   他抬起头时,眼睛蓝得看不出一丝感情,却在紧紧地盯着我的表情。   我挥手到他的眼前晃了晃,打断那样的视线,“我可没有像你那样杀人,只是说话有些尖刻罢了,你不会生气吧?”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起身时留下一句,“那个护士见你睡着了,让我转告你,她去景吉那里了。”   “那我去找她好了。”由塔突然变得阴沉的气氛令人不安,我说着想转身离开。   赤裸的双脚无声的陷进黑色的鹅绒地毯。裙摆却被后面的一股力重拉住了。我停顿脚步,不想让舅舅买的雪坊裙子被他扯坏。   “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出来好不好?”   由塔低声时手心里还抓着我的裙摆,“小禾,你对他的感情得不到回报,一定理解那样的痛,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不知道么,我其实——”   “好了,”我回转身,拉住他的衣襟,“由塔,我没有时间同病相怜,我现在要去找舞酥了,”   他直直望着我,衣领被我扯住,勒紧了他的脖子。他像是很疼的眯着眼睛,眼中的混杂的感情渐渐消失净尽。   我松开他,转身跑开。却不是景吉的方向,而是奔向一个我很久没去过的房间。   心中堆积了太多压抑的感情,我要立刻见到他,才不会窒息。脑海中却不断浮起由塔那双蓝色的眼睛。原来他很了解我,清楚的知道我为数不多的执着,却很不留情的将一切点破。被逼急了的人,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喜爱一个人吗?   由塔刚刚不是很理智,不过我一直理智,却义无反顾的向着无果的结局慢慢迈近,更是没救。   舅舅的房门就在伸手可触的距离内,我伸出的手指却碰不到它。如果他此时突然推开门看到我,露出的表情一是不是我想看到的,因为已经没有了以前看到我时的欣喜。我不敢面对他脸上的陌生与惊讶,无力的蹲下身倚到墙角,紧紧捂住脸,好将眼泪逼回去。   门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固定了我的所有动作。那个笑声我已经很熟悉,绝不会认错。是舞酥在轻声说话。   她说:“小禾能相信我,我很开心,最近她也很少因为想起你的事心情低落了,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而且,能帮你分忧,我也很开心。”   “你不比小禾大多少,为什么这么认真地照顾她?是真的喜欢她么?”他说着停顿,舞酥的笑声响起,“换一个借口比较好,我更容易相信因为你本身是特殊的。”舅舅的声音淡淡地说,和往常在餐桌上对舞酥的口气不同,这次的声音带了奇异的美意。   我的头突然嗡嗡作响,双手双脚并用的爬到门边,顺着钥匙孔望进去,隐约看到两人的身影。   “我很特殊吗?也许是,在你们面前我要变得特别一点。城堡的女主人是比扩士更轻松的职位,所以我偶尔想想,能吸引到主人一定很好。”舞酥的声音变得黠慧而陌生,钥匙孔模糊掉的纤细身影向另一个宽宽的人影凑近。   舅舅的笑声是我从没听过的,他似乎低低对她凑近的耳再说了句什么。舞酥银玲似的笑声再次充盈了城堡的空气,这次不让我觉得轻松而舒服,反而感到新奇的窒息,好像她微凉的手指伸过来卡住了鼻息。   钥匙孔中的身影慢慢贴到了一起,一切的声音渐渐下沉了。加快加重的是我的心跳声,和无法呼吸时喉咙深处绝望的嘎嘎呻吟。   “我可没有胆量,”那时阳光下的她偏过头,声音轻灵的慢慢解释,向我保证,“他只在小禾身边时才是一个温和的人,所以我只在小禾身边才有胆量和他说话。”   “我保证那不可能……不然就必须免费照顾你了,我可不想失去薪水。”   舞酥……原来她在他的房间里时是这样的。   我继续跪坐在地毯上,看着钥匙孔中上演的画面。双手见见捂着嘴,双臂举在空中逐渐变得酸麻,却无法放下手,不然口中会溢出古怪的声音。   要破门进去吗?看到他们更清晰的贴在一起的样子?被他们惊愕的眼光望着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我无法动弹,接着跪了一阵,直到全身都僵硬,才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身旁的门好像散出了冷气,刺中我的脊骨,我迈着无力的腿跑了起来。每跑一步脚心都陷入了鹅绒地毯,地毯温柔的吸收可脚步散出的所有声音。我似乎无意中尖叫了几声,但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声音就被城堡铺满的地毯和布帘吸收了。   回到房间时,我撞入由塔的怀中,将满脸的湿热抹到他手心里,继续跑向屋内。   窗户侧门的柜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白色的Jn.Miniatune手枪。光滑的枪身刻着Licht和何禾的字样,子弹续得满满的,只需扣下扳机。   我回过神时,由塔还立在房门旁,抱着双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偶尔长时间的注视那把手枪。   我突然倦了,无力的倒向床上,手中握着细小的手枪,对由塔说,“我先睡一会,舞酥回来的时候让她去3-0层的射击场,告诉她我会在那里等她……”   我将不足手心大的枪塞到外套口袋里,沿着地毯走向地下三层,路上看到了舅舅。他的身后跟随了一排人,步伐很稳很快,风衣的后摆随着脚步的迈动被掀了起来。   我立在角落,下意识地摸了摸凸起一小块的口袋,垂首等他走过去。耳边却听到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刻,转向我的方向迈过来。   “小禾,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舅舅走过去后,我要到地下三层区练习射击,”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因为疲倦而没有起伏,边回答边低垂着视线观着他的腿和鞋子。   他的衣服大都是黑色调,像是在一年四季的为谁追悼。   “小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射击了?”头顶上他的声音有点好笑地问。我抿住嘴,突然不想回答。   我们一起立在走廓上安静着,他轻轻在我身前俯身蹲下,仰头望住我的脸,一手缓慢但不容拒绝地牵过我捂着口袋的手,翻过我的手心,嘴角有一点微笑,“磨出很多硬茧,小禾真地在努力了。”   “……”我望着自己置放在他手心上的左手。曾经皮肌细致的手掌上有几点粉红的茧,难看的手被他放在眼前近距离地看着。我有些失神地感到隐约的羞耻,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偏过了头。   他的手有些愣愣的持续着举在半空中的动作,半响才迟迟收回,望着我的眼睛很平静,“去找景吉要一些药膏抹上.不然会肿起来的。”   我深吸口气,换上轻快的声音,“那我先去练习了,有人在等,舅舅也快点去吧,”我偏转了视线,指指拐角处立着的一排人,尽量使用己不用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有人在等……是舞酥么?”他直起身,很轻地问了一句,“小禾,很喜欢舞酥么?”   “当然,’我回头飞快地笑了一下,快速得没有机会会对视他的眼睛,“我要去找她练习射击了。”   我转身,跑开的速度很快,臂肘不停蹭到口袋中硬硬的手枪。大脑和四肢都很无力,双腿终于随着电梯里挤来的压力软软跪到地上。   “很喜欢舞酥么?”舅舅的问题在暗示我什么呢?他应该知道我很喜欢舞酥,因为她是和城堡格格不入的人,她的声音很大笑容很明快,很爱说话,偶尔说得太多,很吵人,但那些我都不讨厌,甚至喜欢她的存在将周围的空气变得轻快。不过一切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我更想拿她当靶子,看她用恐惧的表情望着我的枪眼。   地下三层的射击场空荡荡的,脚步在地板上踏出清冷的回声,唯一的一人坐在自动调出的吧台前,慢慢品饮着一杯彩色饮料。她很专著,嘴角有一抹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转身向靶子扣了扳机,左轮手枪连续的爆炸出“嘭嘭”枪声,惊得舞酥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一手捂着胸口夸张地喘粗气,一手指着我,“小禾你吓死我了,怎么可以这样吓人?啊,我的心脏……”   “你的心脏,被惊到了么?”我望着她白色的护士服胸口的位置,用于指堵住了唇,还是止不住笑声的溢出,“不好意思,不过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舞酥,”我模仿她夸张喘息猛拍胸口的样子,笑声回荡到射击场的每个角落,微微震动了换新的靶子。   “小禾,好难听的笑声啊,你还是别笑了……”她放下杯子,向我的位置迈过几步。   “真失礼啊,”我再次瞄准靶子,扣动扳机,让枪声回响。靶子被射出细小的黑洞,灼烧出细小的痕迹,我咬住下唇,瞥看向舞酥,“你说,如果一个誓言很重要,一个人全心的相信它,违约说话的人是不是要枪杀惩罚才公平?”话音间我连续扣动扳机,口中的声音随着每一枪的射出高扬几分,她一定听清了大部分。在我说到“枪杀”二字并同时扣扳机时,舞酥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打乱了我的瞄堆,下一枪射偏了许多,竟然打到靶子背后的防弹墙。   我一下子失去兴趣,在原地缓缓地转身,举起手将枪直直指向她,“舞酥,你违约了,是不是枪杀一下,对我才公平呢?”   她的脸色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很苍白,大大的眼睛瞪着枪眼处的黑色,声音断断续续,“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呢?小禾?”   我不怕累得举直胳膊,凑近她的位置,“其实我听到了哦,你在舅舅的房间中说的话,我全部听到了。   她张了张嘴,费了力气才将视线从近在咫尺的枪口移开,望着我颤声道,“我其实是在开玩笑的,我喜欢照顿小禾你,对比我大十几岁的主人也没有敬畏以外的感情,那一晚是个误会,我……”   “啪!”我小声吐着气模仿枪声,握枪的左手在空中小弧震的此划一下。信以为真的舞酥大声尖叫着踉跄了脚步,翻坐到地上,重重摔出沉闷的声响。   似乎着实被我吓到了,她双手死死捂着耳朵,浑身发颤,眼神惊恐地瞪着枪眼,眼球缩紧,比平时小了许多。   “违约后又说谎,这样可不好哦,”蹲到她不停打颤的身前,臂肘放到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将枪举在她届心的两厘米外,“你能看到枪眼里的黑色吧,如果不说出我满意的答案,那里会有银色的子弹性速冒出来,打中你的头,啪的一声”   “不,小禾……不要!”舞酥的嗓子发出被勒紧的声音,僵住身体,不敢动弹,却止不住一下下地颤抖。她双眼惊恐地望着枪眼,不停左右地摇摆着头,“不不,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舞酥,你真的喜欢我的舅舅?”我费力地将下巴放到软绵绵的右手上,让胳膊支撑着头,望着她放大的眼白。   “不……我不喜欢他。”   我耐心地举着枪,等她将话说清楚。“那晚我看到的你是怎么一回事? 那样不同的样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只是你的护士……但他看出你很相信我,有一天他将我叫到景吉那里,请我帮助他演一场戏……”她继续望着白色枪管间的黑色枪心,不停摇头。   “关于什么的戏?他有没有给你剧本?”可怜的舞酥,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想要快速地解释,呼吸却似乎不通通,每一个字都花了力气才吐出。   “他……他让我配合他,演戏给你看……因为我不同于他之前的女人,他想也许我可以让你认同,让你放弃对他的感情……”她轻轻喘口气,声音磕磕巴巴,“小禾,你,你很喜欢他不是么?小禾?我不想阻止你的感情……可是,那时的他竟然笑了,我没看到那样悲伤……无奈又自责的笑容,我,不知为什么就答应了,我不该答应的……现在竟然会这样……”   我用食指轻轻触碰扳机,“你在说谎,舅舅不会为了拒绝我如此大费周章,他只需给我一个眼神,我就不会有任何胆量再见他了,”我这样说着,眼前却浮观了舅舅的脸。舞酥描述的他是悲伤却在微笑的,像是一切眼泪都流尽后无奈的笑意,我似乎曾经看到过他那样的神情,在几个月前的一切改变的那一晚上……舞酥从对着她的枪移转了视线,急切地望住我,“我没有说谎,我没有……”他用这样的方法是为了你,利用我可以让你死心,却不会让你们的关系决裂,可以维持现在表面的平和……他在希望我能得到你的认可,希望你能原谅他这样间接的拒绝……那时他一直在微笑,说你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弱点,他很害怕过多的接近或疏离会使他丢掉你,他说自己有一种感情永远无法转变成爱,他让我演一场戏……”舞酥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却渐渐平静下来,望着我举着的枪,眼圈突然红了,“主人他……他宁愿用这种方法兜圈子,也不能给你冷冷的眼神或一句拒绝的话,他很爱你,对你狠心他做不到……”   “他很爱我……”我望着枪下的舞酥双手撑着地,肩膀一抖一抖地流着眼泪。有什么认知悄悄进入思绪了。他对我很好,做不出令我伤心的事,费尽心思减少对我的伤害,可是让舞酥间接吐出事实却更加残忍。原来我一再强加的喜欢只是他的负担而已,我从头开始就错了。   “现在……我说完了,他的希望也无法实现了,我果然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舞酥维持坐石地上的姿势,望着我的枪,“你还要举着那把枪吗?小禾?还是你想继续开枪?很奇怪,我突然不怕被你瞄准做靶子了,你从我口中知道这些,是我使一切都恶化了,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她的声音听着很困扰,像是没有完成爱的人提出的要求后的挫败。   “你演戏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些喜欢他?”我似乎下意识地问出声,那是长久以来练出的警惕,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质问她了。不管答案如何,我没有资格涉及他的事了。   舞酥抹干眼泪,带着泛红的眼眶想了想,“不……我敬畏他,还有你们互相的感情,很深刻却很敏感脆弱的感情……”她咳着笑了声,“其实就像你说的,小禾,我比较喜欢由塔……他十四岁时将勿入Licht的我从那群人手中救出之后,我一直没有忘记他……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我毁掉了主人的希望……小禾,你要开枪吗?”   我望着她苍白的脸上浮回几丝血色,睁着很亮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毫无畏惧。可惜我蹲着的腿已经酸了,不得不站起身。Jn.Miniatune细滑的枪身握得太久,我的手心满是汗,缓缓将枪从舞酥身前移开。   她稍稍松了口气,缓慢的撑着胳膊直起身子。抬头看到我时却倒抽了一口冷气“小禾,你干什么?!将枪放下,小禾——”   “不要怕,这又不是指着你的,”我制止她的大喊大叫,枪身很滑,我将它用力按至被刘海挡住的太阳穴,“我怎么能对你开枪呢?舞酥你并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一次次亲手毁掉他努力维持的亲情,我要的太多了,我一直这么贪婪……他一定很累吧,让我了结这一切好了。”   “不!小禾,不要——”舞酥的尖叫在空气中散发着回声,她话音未落,脚步已飞快地向我迈过来,伸手欲夺走我的枪。   不过我的反应比她快一步,食指轻轻一拉,已经扣动了扳机——枪管“嗑嚓”地震动一声。   “嗑嚓”“嗑嚓”震动后持续了空空的声音,却没有剩余的子弹射中我的头。我小声笑了一下,微微吐了吐舌头。   舞酥呆呆地望着我,看样子被吓得不轻。我将子弹早就用尽的枪递到她眼前给她看,“舞酥,我记得自己射出去几粒子弹,不会用带着子弹的枪指着别人的……更不会拿来指着自己,你别这样呆若木鸡的。”   “……小禾,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看上去快哭了,一手用力握住枪身,将那把凶器从我手中拉走,嘴唇不停颤动着,“不要再吓我了,我求求你……”   “不会了,我的枪留给你保管,”我甩甩麻木的左手,转身有些无力地向外走去,声音低而疲倦,“别怪我那样吓你,舞酥,你做的事都没有错,但还是让我的头很疼很累。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扯平了,我也要放弃了……如果我主动了结这段无果的感情,很多人都会受益的,舅舅他也都会轻松很多吧……”   “小禾……你放弃?为什么突然……”舞酥的声音有些不忍的惊慌,不过渐渐遥远,我已经迈着千斤重的腿离开了地下空荡的射击场。   脚步很重但很平稳地带着我走在城堡的地面上。思绪变得异常轻盈,像是脱离了绷紧的铁锁,终于不再被压抑了。   进了电梯,里面狭窄的四壁涂了特殊的漆,莹亮的色彩映出我的身影。我引以为傲的眼睛有有和他同样的漆黑,但一直多了起伏的情绪,不过此刻,这双眼睛终于变得和他一样幽深而平静。   “舅舅,我要放弃了”我用唇型对自己的身影说,望着她慢慢扯出一个微笑,“没有我多余的纠缠,你会更安心吧,我决定放弃了。这样告诉自己放弃后不知道能不能照做呢,不过我会制止自己想你,今后你只是我的舅舅。”   我在电梯中不停自言自语,自电梯开始上升后一直没有停止说话。心上的压力却随着每个字的释放减少了。坚持的信念和感情被迫放弃,像一股股脏掉的血液从心脏处流开,被汩汩干净的新血冲刷着离开我的身体。舅舅的笑,舅舅的吻,舅舅的气味和怀抱……我所有珍藏的关于爱他的记忆全部被刷新,只留下血亲之间所有的亲情。   电梯“叮”的缓缓打开,我一步迈出去,呼吸艰难的奔跑起来,快速旁过一条条走廓,脚心陷进地毯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却有沙沙声在不停重复:舅舅,舅舅,舅舅……再见他时我只会看到身份是亲人的舅舅,而非我极力变成恋人的舅舅。我会专心做舅舅的孩子,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妄想。我们都会更放松,更开心。   可是突然放弃坚持多时的感情,心里的一切都被抽空了。奔踏在软软的地毯上,浑身很轻,好像可以就此飘起来。   我这样盲目的跑着过了转角,硬生生冲入迎面而来的人。鼻尖撞到他坚实的胸口时,我吸到了舅舅的味道,不过只有一瞬间而已。下一瞬我摔到了地上,尾骨顿时传来钝痛,额头“嘭”的磕到墙上的画。画幅脆弱的玻璃框很巧的被我的头碰裂了,哗啦啦碎掉的玻璃落了满肩。   “小禾——”蓦然响起的是舅舅的声音,慌张的低吼一点不符住常的他,但那的确是他的声音,里面包含的恐惧和担忧惊得我在疼痛中勉强睁开眼睛。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双手和手臂快速而拼命地抚开我身上的碎玻璃,一手微颤地摸过我渗血湿掉的额头,“疼么?小禾……不哭,不要哭,”他急促的喃喃,双臂轻而易举,但无比小心地将我横抱到胸前。脚步很快地步过一条条走廊,怀抱却一直很平稳。   “有点疼,但没关系了。”我小声说。垂着双臂让它们在身侧晃着,将疼痛的身体放松在他宽宽的臂弯中,脸颊稍稍侧向他的胸口,安然地闭上眼睛。   “小禾,”他很轻的声音混合着复杂的疼痛,抱着我身侧的手紧了紧,但因为记得我的伤,双臂没有使力,“很快就到景吉那里了,他会给你包扎……”   “我没事……不过舅舅的怀抱太舒服了,突然有点困……小禾可以睡一下吗?”我在他的怀中问着,来不及等到答案,就疲倦地半沉入梦想。半清醒的一半却记得用力呼吸,好吸入他近在咫尺的味道。   最后一次偷偷这样,应该不算违规……因为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将看到仅仅是舅舅的他。   温柔的梦境结束的很快,我被额头微微的刺痛扰得睁开眼睛。用左手轻轻触碰那一点细微的磕伤,摸到已经包好的纱布。转头环顾四周,舅舅好像不在房间内。   “不用这样小题大做吧,景吉……血已经止住了,应该能摘下来了。”我向桌前坐着的白色身影建议,在他来不及阻止前揭下包好的纱布。   “小禾……这样容易感染,”景吉的眼神很无奈,“竟然会撞成那样,你跑得那么快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过来找你玩,”我夸张地对他笑了下,“景吉,舅舅人呢?”   “去给你拿晚餐了,”景吉坐到我的床沿,棕褐的眼睛固定在我的脸上,“小禾,看上去…不同了。”   ‘不同,因为成熟了,这应该是好事情,”我随口说着,不知为什么,眼眶突然有些热,立刻低垂下视线,藏住一切可能显露的心事,我这一次不想将眼泪分享给任何人看。   “小禾的心情很轻松么?”景吉不知怎么回事,竟突然拇指和食指并用,抬起我的下巴,脸凑近我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什么一样,声音很飘渺。“脸色要好看很多,但眼睛看上去并不开心,好奇怪,小禾。”   “奇怪的是你,”我莫名其妙地推开他,景吉顺着力度站起身。移开的身影让我看到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人——“舅舅!”   “睡醒了么,饿不饿?”他微笑着走进来,一手的手心轻轻抚过我的头顶,将托着的银盘放到小桌上,“着样子小禾还坐不起来呢,需要人喂么?”他见我枕在一摞枕头里的懒样子,用好笑的声音说着,忽略了静静起身离开的景吉。   “当然需要,“我认真地点点头,“舅舅的身体太硬才把我弹到地上的,当然要喂我吃饭来道歉。”   他笑出声音,没有迟疑的坐到床沿处,手臂绕过我的肩,并稍稍抬起我的头。银勺从碗中舀起一勺汤,举了半晌才提醒道,“要记得张开嘴才能吃饭,小禾。”   我只呆了一瞬,立刻听话地张开嘴,咽下他轻轻吹过后温度适中的汤。汤很暖,我细细品尝着,一边眨眨眼睛,将一层氤氲的眼泪化开。   我喜欢那一次晚餐的记忆——平静而安全的晚餐,心里不会对他的动作有任何期待,也就没有失望。被温和的喂着一勺勺饭直到填饱肚子……那是很久没有过的简单的温馨,也是我离开城堡前最后的温馨,我无法忘记。  我没有向舞酥开枪,但她还是死了。。。由塔在夜晚寂静无声的一刻用枪贴住她的额头,无声的扣动了扳机。他用的是消音手枪,没有人听到丝毫声音。。   没有声音,但有一种心脏漏跳一拍的不安感,我在梦的间隙感觉到了。   早上醒的很早,我抱着被子,下意识的唤叫舞酥的名字,“舞酥把我拉起来啦,我要洗澡。”耳边传来的却是另一个声音,他明显在艰难的压抑着走调的哭音,尽力向我问早道,“小禾。。。”   我睡意全无的瞪大眼,直直坐起身来,“景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舞酥呢?她去哪里了?”   “舞酥,舞酥。。她。。”他摇了下头,像是想甩开话里的哭音,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腕,身体在轻微的颤动,半晌才抬起苍白的脸,“小禾,她死了,舞酥死了,你。。”   “你说什么?”我望着他眼里不停流动的哀伤,轻轻问了一遍,却不想听他重复那个冰冷的字眼。我猛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嘴中叫着,“我去找舞酥,她一定在给我准备早餐,不然就是自己在偷吃,你不要跟过来。”   景吉呆呆跪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僵着身体,似乎在喃喃着“舞酥”“舞酥”。我来不及注意,已带着无力的双腿跑向她的房间,长长的睡裙下摆拖在地毯上,随着我的动作急促的沙沙作响,今早的城堡似乎格外阴暗,一丝光也没有透进来。   “舞酥,我昨晚还带着恶意用枪指着你,可我没有胆子开枪,你怎么会死掉?怎么可以死掉?”我的脚步迈的更大,呼吸急促的一直跑到她的房间,却看到房门被立在外面守着的两个侍卫挡住了。   我尽力平静声音,低声道,“让我进去,我要进去。”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听话的移开身影。门开着一条缝隙,“等等,里边还有谁?”   “主人,Utah,舞酥的尸体。”他们同时回答的声音像机器一样死板,尸体二字说的异常无情,可我的头像是被一道芒穿过,耳边嗡嗡的震响起来。腿也软的支撑不住身体。   尸体,。。。舞酥的尸体。。她真的死了?。。。一个黑衣人及时伸手握住我的臂肘,稳住我的身形,可他的手冷冷的冻凉了我的胳膊,伴随着尸体那两个字刺中我的心脏处。我甩开他,跪到软软的地毯上。   屋内一直很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将眼睛凑近门缝,清楚的看到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舞酥静静躺在上面,好像闭着眼睛。一旁立着的舅舅望了她半晌,伸手拿起纯白的单子盖过她的全身,包括头部。   然后,他转望向跪在地上的由塔,眼里是细而冷的碎芒,声音却很平很淡,只吐出两个字。。。“理由。”   由塔一动不动,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不要小禾的左手也残掉。”   我浑身发冷,由塔的动机怎么会和我有关?舅舅他听到了会怎么想?由塔竟敢用我的名字。。果然很有效,舅舅被我的名字震的身形一颤,良久无语,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他揉着眉骨恩了声,“由塔。。真的这么想?所以杀了她?”   “对,就是这样。”由塔这次回话时抬了头,但背对着我,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也看不懂舅舅的表情。   我的头开始剧痛,睡衣的后背被冷汗浸湿——舞酥还躺在那里,他们为何能平静的对话?   舅舅很低的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由塔的无理,只是口中喃喃着,“小禾,她其实已经放弃了。。”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步到由塔跪着的身前,单膝蹲下,一手揽过由塔脑后的一把金发握住,迫将他的头抬起,“这样多余的后果,你知道么?”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舅舅的眼睛,但由塔似乎看到了,他因为恐惧剧烈的抖动一下身体,声音很大,“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不能让小禾受伤,除掉多余的人,有什么不对——“他的最后一个音节拉长,然后蓦的被切断,整个人飞出一段距离,软软的腹朝下倒到地上。   “你一意孤行。。。这样对她并无益处,“舅舅已站起身,只看一眼蜷缩地上的由塔,便转开视线,望着床单盖着的舞酥,声音却飘入我的耳中,”没有什么可看的了,还不进来?小禾。。。”   我撑着地站起身,哆嗦着五指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内的窗帘被彻底拉开,清晨阳光下的床单异常刺眼,盖着下面的人,脸,胸和脚的地方被撑的凸起几块。   我转开视线,望向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由塔,再望向立在床边的舅舅,张了张嘴,可是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带着嘴角的微笑望着我,“对不起,小禾。”   我木然的摇头,望着他眼中复杂的痛苦,不觉用力摇着头说,“没有难受,是我的错,我让由塔误以为我不喜欢舞酥,他才会这样。。。”我徒劳的想挽回什么。昨晚决定不再对舅舅有亲人以外的期待,已经可以平静的和他共同住在城堡。今早由塔竟然杀了舞酥,但我决定的不会改变,我必须抓住最后的可能。。。   舅舅望着我,似乎想看出什么,我继续保持着那样悲切的表情,直直望着遮挡了舞酥的床单。只听他在身后轻轻的,似乎毫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小禾,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前天我或许会回答“一个至亲的爱”。现在却只希望能在城堡中平静的住下去,但身边床上的人将那个希望变得渺茫。   我伸出手,摸向舞酥躺着的床,“我对不起舞酥,希望舞酥能够醒过来,我希望能够看看她。”我的双手沿着细柔的床单上划,左手悄悄握住盖过她脸颊的单子,缓慢的掀起来。   那真的是舞酥的脸,死亡的容颜,进入我的眼前,印入我的脑底。   舞酥,没有了生动的表情和泛红的两腮,却很安详的闭着眼睛。   我愣愣望着,视线无法避免的接触到杀害她的致命伤口,应该已经被景吉处理过了,那道枪伤留下的血迹被小心的擦干净,但她的额头留下了紫黑色烧伤的痕迹,一路穿透她的大脑。。。   向她开了枪的由塔,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爱你,他刚刚蜷缩的地方留下一滩混着泡沫的血渍,他在几个小时前向睡梦中的舞酥开了枪,他结束了她的无辜的生命。   “其实就像你说的,小禾,我比较喜欢由塔。。。他十四岁时将勿入Licht的我从那群人手中救出之后,我一直没有忘记他。。。”舞酥好像说过这样的话,生时她似乎很喜欢由塔。。。   她那时是不是在做一个关于他的梦呢?   “啊。。”不知什么时候我摸到了她的脸,冰冷而细软的脸颊,我的眼前突然失去了颜色,所有色块却汇聚到舞酥额头那一圈紫黑,紫的中间似乎有红色,是她干枯的血迹,。。。舞酥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我的大脑好像终于接收到这个认知,喉咙涌上酸涩的味道。我转身跪到地上,捂着嘴用力干呕起来。   “小禾——很难受么?”舅舅跪到我身前,将我揽入他怀中,双手顺着我的背,“小禾,很快就好了。。。”他不停重复我的名字,声音苦涩而压抑,但带了一丝微笑的柔和。   我聆听着,却无法停止喉间不断上涌的恶心,双手死死掐着两颊,也止不住一阵强过一阵的干呕。他的声音变得慌张而紧绷,大声的低叫我的名字。   “呕。。。”我终于吐出一口酸水,沾到他捧着我头部的右手衣袖上。呼吸似乎畅通了,可是周身更加虚软无力,我在眼前转黑时听到他恐慌的低吼,感觉到背上他手掌的温度,安心的昏了出去。   有谁的手在抚摸着我的小腹,一下一下的,“额。。。”我迷糊的醒来,却看到景吉坐在床沿处,眼睛注视着他置放在我腹部的手。   “小禾!”看到我睁开的眼睛,景吉迅速缩回手,勉强的微笑道,“你醒了吗?”   我向他张大眼睛,眨一眨,“不,我正在睡呢,你瞧,眼睛都睁开了。”   景吉摸了摸眼镜框,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打着呵欠问,“舅舅他人呢?”   “在处理由塔的事情。。。。他不能继续留在城堡了,在舞酥的事发生之后。”景吉说话时眼神很冷。   “的确不能继续留下了。”我失神的望着他少有的冷漠,脸上温文的笑容全都不见的景吉很陌生,可是由塔,和我相识五年的由塔,真的要这样彻底离开,不再回来么?我推开被子欲跑下床,“我要去看他一眼。”   “不行,”手腕被景吉轻轻拉住了,我用力抽动,他的五指却牢固的纹丝不动,棕褐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说,“小禾哪里都不能去,躺在这里,不要再动了。”   “不要推我,呜。。。景吉。。。”我被他摁回床上,被子裹得全身都不得动弹,“你干什么?我要去看的是舞酥啊,为什么要阻止我?喂!”   “你要看的是由塔,”景吉知道自己猜中了,斜起右边的嘴角,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眼中有一丝凝固的怨,“你不会去看舞酥,因为她已经死了。”   “景吉,你恨我对不对?”我不知不觉问了出来,他的神情转变的太过突然,变成了我不了解的存在,我仰视着他,“你,恨由塔吗?”   “我不会对小禾有任何类似恨的情绪,不过由塔。。。”他笑一下,再次坐到我的床沿,一手牵制性的搭住我的左肩,“小禾,舞酥是我的妹妹,我们在一个孤儿院长大,认识了一辈子,我本以为将她放在你的身边,城堡就会是安全的地方,可她。。。竟然被你的护卫杀死了。”他怪异的轻笑一声,“很奇诡的结果不是吗?我曾经为由塔包扎过无数个致命的伤口,造就他今天杀人的机会,是我间接的害死了舞酥,很奇怪不是吗?”   我开始害怕景吉无奈的笑声,不知所措的重复一遍,“所以,你恨由塔吗?景吉?”   他回过头,眼中有一点湿润的光点,笑容却变得更加脆弱,“不是恨,我不熟悉他,没有相信过他,也不能为舞酥报仇,我不恨由塔,可我希望他从未出现过。。。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小禾,如果你知道自己被他做了什么,一定也会这样希望的。。。”   “——什么意思?“我瞪着他,肩膀向被子内缩了一下,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突然很冷。   景吉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另一只手也压住我的肩,认真的双眼望住我,“小禾的生理期晚了多久?”   我警惕的开口,小声道,“我从来记不住的。。你为什么问?”   “会不会很疲倦,经常想睡?”他无视我的问题,缓缓倾过身,却没有等我回答那些新的问题,应该已经有了结论,喃喃着说,“而且生理期已经晚了一个月了。这么计算的话,小禾,你腹内正在孕育了一个两个月的孩子。”   “你不好笑。”似乎过了安静的几分钟,我才记得转开视线,“我自己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开这样的玩笑?。。。快道歉。”   “小禾,”景吉松开我的肩,手指离开时顺便帮我抚开进到眼里的碎发,轻轻摇了摇头,“小禾,没猜错的话,就是由塔的孩子,你要留下他吗?。。。:   “不!”我猛地坐起身,哆嗦的手指用力抓住了景吉的衣领,“我相信你,不要告诉舅舅,不要告诉任何人。景吉,景吉,有什么药可以吃么?还是现在就可以做手术?我。。。”   “别这样,好了,放松——小禾。”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按坐回床上,眼中浮出不忍,“ni 你要平静下来,现在脸色这样苍白,看上去要晕倒了。来,深呼吸。。。”   我喘着气,低垂了视线看向平坦的腹部,“如果今天是愚人节,我就真的被骗惨了。”   “我不会拿这些事开玩笑,”景吉说着,自然的伸过手,扣上我的小腹,脸上居然有几丝新奇的微笑,“小禾的孩子就在这里。”   “。。。。”我愣愣的望着他嘴唇的口型,突然想吐,用力咽下口水止住那个冲动后才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尖而弱的问,“景吉,我的体内有一个活的生命么?你说,我真的在为一个婴儿做出生前的容器吗?我。。。”   “小禾,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景吉似乎从我脸上看到惊异的神情,缓慢解释道,“也许过早了,但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小禾的身体,直到宝宝——”   “——景吉,”我将他置放在腹部的手推开,绝望的小声着,“有没有不带麻醉的手术?我想体验一次那种痛,说不定会吸取教训,再也不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小禾。。。”他叹息似的站起身,望着我的眼神突然和那个人的重叠,他轻轻的,温和又无奈的说,“不要说孩子话了。”   “我现在还算是孩子吗?”我直直望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睛,眼泪突然决堤似的下流,“景吉,求你。。。一定要帮我。。。”   “小禾,小禾。。。”他轻拍我的背,一下接一下,口中不停用哄骗小孩的声音呢喃,“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我踩着走在云端的虚浮脚步回到房间。景吉在我临走前递过了一袋药,只要分三次口服下,再去他那里做一个小手术,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的医术不会有错,可是这样大的问题会被一小包药处理掉么?我盯着上面写的一排排字母,忽然头昏的无法会意。   回到房间后,我似乎倒到床上无力的躺了一会儿,却被噩梦折磨的时睡时醒无法心安,最后一次惊醒时,我带着满身的冷汗下了床,到房间一角的衣柜旁翻出了一只木盒子,那是从记事起就珍藏的一个宝盒,里面有舅舅送的所有的小饰物,几块上好的宝石,和一把珍贵的钥匙。   银色的细小的钥匙——是十五岁生日上得到的,舅舅亲手将它交给了我,它是能开通另一座城堡的钥匙。   那座城堡离Licht城堡有半个地球的距离,很多年前我和舅舅曾一起外出旅行,路过的小城堡也立在湖边,悠闲的样子令人喜爱。从得到那把钥匙之际,它就是我的了。我一直未搬出去是因为现在居住的城堡才有他存在的气息,才是真正的家,唯一的家。   可是现在。。。一切都走到尽头了。我只想带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走的远远的了,带着一点回忆独自居住到那个小城堡。。。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赞同道:“那样会很轻松,再好不过了。”   。。。。果然舅舅是了解我的,早在生日那一天便预知到如今的情景。   那粒白色的药片很苦涩,我没有用水送,直接将它含在嘴里,待化开后轻轻咽下。   耳边传来敲门声,舅舅在门外小声问,“小禾,睡了么?”   我惊得快速将那袋药塞到书下,又觉得不安全,抽出后将它夹到书页内,然后将小说放到书架上,深呼吸后才说,“还没睡着,舅舅来陪陪小禾吧。”   “额头的伤还在疼么?”门被轻轻推开,舅舅他似乎刚洗过澡,几缕黑发湿湿的贴在额边,穿着随意的线衫和黑裤,看到我后却蹙了下眉,“小禾,怎么解开额头的纱布了?这样会感染的。。。”   “已经好了,”我微笑一下,用力拍拍额头的伤处,“舅舅你瞧,血已经止住了,一点也不疼了。”   他似乎轻轻抽了口气,下一瞬我的手已经被抓住了。纤小的五指在他手中被攥紧,有些疼。   他放松掌力,但没有松开牵制,漆黑的眼睛不满的望着我,视线移到那块伤后抿了下唇,”这样对待伤口,有人会心疼的。”   “舅舅会心疼吗?”——我的声音很随意的问。   他笑了一下,摸摸我的头,道,“小禾是舅舅的心尖,那里受伤的时候全身都会很疼。”   “是么,”我笑了,将他的手从头顶轻轻拉下,置放到脸颊旁,鼻尖点触间呼吸他的气味,“那我不能再让舅舅担心了,我离开就不会有事了吧?”   “小禾——?”他似乎没有听清,疑问的叫我的名字,可我敏感的发觉他的手僵硬了一下,贴着我脸颊的手指和血脉同时变得紧绷。   “舅舅,我想离开城堡,”我闭上眼睛,嘴唇贴着他发硬的手掌蠕动,淡淡发音道,“舞酥的死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再呆在她影子的地方,由塔不是要离开了么?我也要离开。”   “小禾。。。”舅舅低叫着我的名字,随即笑了一下,被我双手抓紧的右手微妙的转开,手掌捧住我的脸颊和后脑,望着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由塔不会离开,他杀了舞酥,但不至于被逐出城堡。”他吸了口气,“而且舞酥在之前做过了让他有足够理由开枪的事,为了你,他什么都肯做。。。这么尽心的由塔,舅舅怎么可能逐他离开呢?”   我张了张嘴,不能说话。舅舅的眼睛有些陌生,攥紧我脑后头发的手也弄痛了我。   他没有看我的眼睛,视线固定在我的嘴边,他很反常的轻咳一下,笑着继续,“由塔不仅不会离开城堡,还会成为城堡的下位主人——当然小禾才是唯一的继承人,舅舅已经和由塔谈过,他同意协助你继承城堡,虽然必须有婚约的关系。。。不过不用急,舅舅会慢慢将他需要知道的一切亲手授给他,你们能够一起留在城堡就再好不过了。“我静静看着他用低沉又柔软的声音一句接一句的说着,他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的一段话,像是在躲避我的插话,断断续续的说着,然后蓦然收声,直直望着我的反应。   我垂下视线,一手伸到口袋里,抚弄着里面小小的银钥匙,用手心的温度煨暖它。   ”舅舅,”再次抬起头,我望着他的眼睛努力微笑,声音坚定,“小禾不会嫁给由塔,因为那之前,她已经离开城堡了。”   他的瞳孔因为疼痛轻轻缩了一下,眼睛跟着暗了几分,“离开城堡你想去哪里,小禾?”   我掏出钥匙,露齿笑了下,“舅舅送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总不能一直沉睡在盒子里,小禾这就要好好利用了。”   他的脸色变的苍白,直愣愣的瞪着那把泛银的钥匙,半晌才轻笑道,“小禾在吓舅舅么?那个城堡离V国有地球的半径那么远,往返会花很长的时间,。。。小禾不会喜欢那些麻烦。”   他喃喃着伸过冰凉的手,想摸过我的钥匙,我提前紧紧攥住,警惕的望着他的动作。   舅舅的周身出现紧绷而脆弱的气流,要流出黑墨般的眼睛望着我,我突然有了一股钝痛中的兴奋感,左手扣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没关系,。。不会有麻烦,我会常住在那里的。”   “已经决定了么。。。”他闭了闭眼,突然斜斜扬起嘴角,再睁眼时抛离了所有的情绪,平静的微笑说,“小禾长大了。。但不要忘记经常回来,舅舅会想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一丝表里不一的线索,但他隐藏的太过完善。   我用一指钩住钥匙,另一指把玩着钥匙凹凸的身子,轻声问:“我可以借Licht的飞机么?订机票太麻烦了。”   “小禾需要的东西可以随意拿。。。但记得带一批人过去,那里是Licht的地方,但不如城堡完全。。。”   舅舅和我展开极为普通的对话,关于行李和那边安排几个家教,几个厨子的话题。表面似乎平静下来,但只有我知道离去前还有必须要处理的波涛。   “舅舅,一起睡吧,”对话快结束时我主动问道,“小禾就快离开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在城堡内做好梦。”   他似乎在想什么别的,微笑有些恍惚,望着我说,“好。”换过睡衣,躺到我身边时动作很轻,并像以往一样为我掖好了被角。   我躺在棉枕头上面,被子下面,抱住舅舅的一只胳膊充当抱枕,肩部被他的另一只手臂罩住,我的脚很冷,下意识的贴到他温温的小腿边,他的双腿也下意识的夹住我小小的双脚,持久的温暖它们,让它们在夜半不会太冷。   我似乎一直睁着眼睛,想隔着黑夜看清他的容貌,舅舅他也一直未睡,闭着眼睛任由我用视线勾画他的五官。   我们的呼吸很平稳均匀,和那一刻的气氛一样简单,而安详。   然后我渐渐失去意识,像是有一半沉入梦境,一半清醒的留在舅舅的怀里浅寐。   看到的梦境是浅黄色的,被他的味道和颜色充盈,但无可避免的冒出了舞酥的睡容,放大了她额头凝固的血点,清醒的一半我被酸涩反胃,突然很想俯身到水池边干呕。   可是我不可能离开此刻,舅舅给予的怀抱,喉间不断溢出的酸味被我拼命压住,难受的眼眶泛出几滴泪,我的左手悄悄的置放到小腹处,狠狠按住那里的柔软。   不要再让我难受了。。。求求你。。。我对那里面的生命无声的祈求道。我就要带着你离开了,最后的这一刻,不要再让我不得安宁。。。   有人用手缓慢的推开我的嘴,轻轻的放舌尖进去,小幅度的探动一下。   我被周身温暖的梦境包围着浑身无力,无法睁开眼睛。不一会那人的嘴就离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还未亮,舅舅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余温,我拉过他盖了一晚的被子,团成一团全部抱进怀中,并将脸埋了进去。   如果能被这个气味包围着不再醒来就好了,我这样希望着。可是身体的酸软在提醒——这是具被共享的身体,主权又不在我身上,果然应该快去景吉那里。。   将剩下的药全部咽下,我攥着钥匙离开房间,最后一次踏在城堡的地毯上,我望着自己的双脚迈过纯黑的鹅绒,一步一步走至景吉的门前。   “小禾起的很早啊,”景吉的嘴角是一年四季都上扬的温文尔雅的弧度,肌肉好像不会酸一样,不愧为资深的医生,他示意我进去,嘴里轻道,“手术需要的已经准备好了,小禾你呢?”   “我没有需要准备的,”换上青色的无菌衣,坐到手术台的一边,我示意景吉走近些。   他眼色迟疑的步过来,望着我悬在半空来回摇晃的小腿,无奈的 笑了声,“小禾,你要先躺下啊。。。”   “我不要躺下啊,”我吐吐舌头,冲景吉扬起一笑,”你知道吗,昨晚我想了一晚上,突然觉得一个人离开这里很寂寞,可我必须离开。。。怎样才能不寂寞呢?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答案。“我将手心内银色的钥匙摊给景吉,“我会让这个钥匙带我到另一个世界,离开时会有一个人同行,它是一个不可能抛离我的好伙伴,因为我们现在共处在这个身体内,。。你说,这是不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我专注的观察景吉的反应,可他似乎没有在听我说话,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我的脸,半晌才叹出口气,“为什么离开?”   “因为异常需要,离这里越远越好,”我专心抚摸细滑的钥匙,随口应着。舌根泛起的苦涩却将意识拉了回来,我惊得抓住他的手,“对了,景吉,。。。那个药被我吃掉了,不会有事吧?”   他摇摇头,反握住我的手,“你的选择,要告诉他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让所有人知道了,”他握着我的左手,我只得伸过右手,让无力的五指覆上他的手背,“景吉你听好,其实我们在这段说话的时间内已经将手术做完了。。。你应该很希望由塔被逐出去吧?就这样告诉舅舅,他会在顷刻将你的愿望实现,我也可以带着静养的借口毫无顾虑的离开这里了。”   景吉的手好像凉了几分,望着我迟迟不出声,手指却渐渐收拢。   “这对你没有坏处的,被拆穿了也会是我的错,我会记得帮你澄清的,”我急急的保证,可他还是静静望着我不回答。   我抿紧唇,指甲用力陷进他的皮肤,“景吉,你不帮忙的话,舅舅他绝对不会放我离开的,而且他好像已经注意到了,你给我的药无色无味,但只限于用水送时,一旦用嘴含着化开味道就会变得很重,我就是那样直接咽下的。。。他应该发觉那个药的不对劲了。。。”   “那么我会照你说的做,小禾,”景吉出声打断我,手从我的右手掌心下轻轻抽开,“为什么不呢?如果你觉得这样好的话,我不会阻止你的,。。”他有些失神,嘴角却仍旧带着笑意,喃喃着走到一旁调好一剂针,回来时脸上很平静,开口向我交待,“醒来时你会有失血后的反应,不用多做掩饰。。。那时我已经照你说的将消息传出去,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演技了。。。”   “当然会成功,”我屏息着躺下,仰望着天花板,针头悄悄刺入皮肤,灌进景吉配制的药剂,直到那些液体全部流入我的体内,小臂处的针头被他熟练的抽离,立刻止住血,景吉轻抚我的碎发,细小的声音好像在说,“所以。。。我不用报复由塔,小禾已经做好了,现在我竟有些可怜他了。”   眼前渐渐迷茫,我用最后的意识叹出一口气。   小腹似乎有股热流缓缓淌出,沾湿睡衣和身下的床单,我来不及辨别它是什么,肩部突然被一股大力用力摇拽着,生硬的拉起。   “恩。。。”我艰难的顺着那个力气坐起身来,头重重的钝痛一阵,费尽力气才将眼睛半睁开,望到来人的脸却顿时清醒了,“怎么是你。。由塔?”   双手像钳子一样攥着我双肩的正是由塔,奇怪的是,此刻的他双眼泛红的瞪着我,眼中有冷冷的愤怒,怨恨,疼痛,和各样复杂的情绪,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   他是上半截手臂被景吉拼命拽着,极力想要挣脱,握着我双肩的手用力过大,眼中细密的血丝像血管一样凸出,纠缠不清。   我僵坐在床上和他无言的瞪着彼此,相互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转开视线,我急忙将因吃惊而张开的嘴巴合上,吸口气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由塔,景吉?”   可怜的景吉,一向苍白的脸色涨的粉红,明明不适合做力气活,却使劲全力制止由塔更用力的动作,场面夸张的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被扑过来的由塔咬断脖子。   “由塔。。。放开小禾,她刚刚做完手术,禁不住你这样对待——”景吉咬牙说着,可是话音未落,由塔已经不耐的扭转了手臂,一肘着实的送入景吉的胸口。   景吉张着的嘴顿时失去声音,膝盖慢慢跪到地上,痛的后背不停打颤。   “你太用力了。。。”我不忍的望着他逐渐弯到地上,身形变得静止不动,不禁抬头望着由塔,“他好像被你打晕了,快去看看啊,可是你打的——”   “啪”的清脆一声,我的声音被制止住了,眼前的景物五颜六色的花掉,然后黑了一下,我用力眨眨眼睛才再度回过神,脸上的烧痛感也跟着清晰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由塔抓着我的下巴,声音压低的有些沙哑。   “你刚刚。。。”我捂着发热的脸颊,忽略了他的质问,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眼睛,“由塔,你刚刚打了我一巴掌?是不是,是不是?”   他听到我加重的声音,右臂似乎反射性的抖了一下,下一瞬紧紧攥住手指。   我缓慢的偏过头,带着哭腔小声喃喃,“由塔。。你打我了,我第一次被人达。。。为什么会是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次的声音轻了许多,缓缓抬眼看我,双眼的颜色似乎更深了,眼眶四周却浮着晶亮的湿意。   我不能出声,紧紧瞪着他湿润的眼睛,他为什么满脸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我才是被打的人啊。。。脸上还在痛,努力忍住上涌的泪意,我的胸口因为急促的喘息不停起伏。   他明显看到了,不忍的将视线垂下,却狠下心什么都没说,沉默了半晌后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小禾,你不能离开。”随着话音的落下狠狠住我的手臂,扯向自己怀里。   我没有丝毫准备,上身被他硬生生拎了起来,重重倒进他备好的臂弯中。   我忘记呼救,也感觉不到手腕处撕扯的疼,全部的意识被由塔蓝的怪异的眼睛夺取,我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再望向他的手——那只手禁锢般的抓着我的右手五指。   由塔似乎在想什么,脸上却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不停的用手指摩擦我拿几根毫无知觉的手指,视线静静的固定在我的小腹上,看着那一处被睡衣拥出的皱褶,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敢动弹,他的怀抱很难受,脸颊被迫贴触他的胸口,我能察觉他有明显的紧绷和不自然,却固执的将我囚禁在怀抱内。   我的声音很干涩,却极力方的轻松,“由塔,那种事,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啊。莫非你想奉子成婚?还是——”   “——小禾,”他突然抬头望进我的眼睛,慢慢看了半晌,然后嘴角弯起一抹笑容,“你总会嫁给我,现在,以后,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会,”我无济于事的摇摇头,空着的左手推阻的按着他的肩,“由塔,放开我。”   我将被他纠缠住的视线扯回,然后低着头,继续将他握住的手腕慢慢拉回来。   由塔的紧绷被我缓慢的解开,我一点点离开他的触碰之下,他也没有多加反抗,静静看着我抽回自己的手,不留痕迹的缩到一角,用被子小心的裹住全身,双眼戒备的望着他。   一阵沉默过后,我叫了他的名字,“由塔,”余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景吉,我吸口气,轻轻开口:“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孩子的事。。。可是你一定会阻止我,我不得不擅自。。。反正,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因为我必须离开了。   没有回答,我想了想,加上,“对不起,由塔。”   。。。。可他好像还是不能出声,于是我继续说,“由塔你知道。。那个人,我曾经那么喜欢,现在竟然已经放弃了。。。可是我会后悔的,所以要在反悔前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舞酥的事也是,我每晚的噩梦里都会出现她,她额头的血渍还泛着红色,那是我一手造成的死。。。”   “现在我又害死了一个孩子,我的孩子。。。可那不只是我自己的孩子。。。由塔,你一定很恨我吧?”   有眼泪适时的流进我的唇间,我含着那股咸味重复道,“对不起,由塔。”   “但是只能这样了,我会离开这里的。。。我。。。无法再在这个城堡里呼吸了。。。”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随着最后一声哽咽,有些崩溃的用手背罩住双眼,无力的倒到脑后的枕头堆里,呼吸间吸进了棉絮的味道。   由塔的视线清晰的固定在我的背上,我等待他哀叹着离开,或者痛苦的低吼过后再不舍的离开。   他迟迟没有反应,我也没有忘记偶尔细小的抽泣一声。   眼前是我枕着的景吉房间内的枕头,白色的布面有一丝丝细小的被线穿过的针孔,我望着它们的同时却看到了之前的一幕幕。   记忆开始的最初,他微笑着说,“你以前没有见过我,我是你的另一个舅舅,你的母亲是我的姐姐。”   那之后的五年,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如同铺遍城堡的黑色鹅绒将我包围了——他断断续续的喃喃,“生日快乐。。。我的姐姐。。。虽然你早已在六年前的今天离我而去了。。。”   那之后改变我的一天,我失去平衡,眼前一片五颜六色,天旋地转,眼角的余光是坚硬反光的三角钢琴“砰嘣嘣”,一串响起的钢琴重音淹没了我骨头被挤压碎裂的声音,那两个声音外还有另一种声音,是舅舅撕心裂肺的吼声。   又是五年,我再一次尴尬的毁掉一张床单时,他说,“床单可以换新的,这是长大成熟的证明,小禾不必这样羞怯。”   还有一个夜晚。。他似乎醉的很无力,浑身的重量都倒到我身上,双臂却自有意识般固执的抱着我,安心的把头垂在我的胸口,像是在拥抱一个最重要的宝贝。   清醒后他说,“小禾,去把头发染回来。”   最后还是要用我的主动离开结束这一切,他没有阻止,虽然语气有些怅然的说,“已经决定了么。。。”然后习惯性的闭了闭眼,斜斜扬起嘴角,再睁眼时抛离了所有的情绪,平静的微笑说,“小禾长大了。。。但不要忘记经常回来,舅舅会想你。”   。。。。。。。   我的胸口刺痛,却痛的淋漓,冲着景吉的枕头叹出一口气,我起身回头,想看看由塔在后面安静的做些什么。   他好像在出神,坐在我的床角处望着窗外,脸上似乎有几道泪痕。   可我的注意力全然被他身后的另一人夺去了。那个人似乎立在门边很久,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并洞悉我走神时回忆的所有内容。   “啊。”视线交触的那一刻,我小声的叹着。   “舅舅。。。”   我离开了。带着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离开了城堡。   舅舅最后的那个眼神是怎样的,并不好描述,但我记起它的时候会很满足。   他看我的眼神中终于多出了平静和溺爱之外的复杂。有一些自嘲的绝望,一些极端的脆弱,和淡淡的释然,许多感情混杂到一起,变成了“不舍”。   他舍不得我走,我笑着发觉,这是一个好的认知,带着它和他最后的那个眼神离开,望着飞机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堡,我的呼吸竟比原本想象的药顺畅多了。   直到窗外只剩厚重的云层,我才拽回视线,手中的银钥匙被我在一路上不停把玩,变得温温的质感反正暖色的光。   这把钥匙将帮我开启另一个世界,帮我忘记过去的一切,重要的分量包涵了一切希望。。。我不觉再次握紧它,生怕它会从手心里滑进去。   一旁突然传来担忧的声音,细细的发问,“你的手指在发颤,很紧张吗?”   我在紧张吗?我明明很平静的感受着飞机逐渐飞离城堡,手指却的确在不停颤动,我不满的攥紧双手,扣到了座椅的扶手上。   “为什么要紧张?”旁边的人继续问。   我没有力气扭动脖子看他,也懒得回头,于是装作没听见,将头后仰倚到飞机舒适的座椅上。   “要不要喝一点饮料。。?”他继续在我耳边说话,手中递过的高脚杯冰到了我的手臂。   我不耐的挪开胳膊,臂肘不小心将里面清凉的液体碰撒了,他的衬衣胸口立刻化开一片湿掉的痕迹。   我斜眼撇着他,尽量扬起微笑,“aa,我已经不再嗜酒了,你可以不用再费力调了。”   听到我不善的语气,他愣了愣,张了张嘴,再次说话时声音沾了哭音,“那你为什么要带着我?我是为了给你调酒才坐上这个飞机的,为什么。。”   “拜托——我记得是你在几个小时前赶过来的,不顾舅舅他以前对你下过‘不再接近我’的禁令,勇气可嘉的在被拖走前进入这个机舱。。。”   “呵呵,”他的表情立刻转晴,望着我轻轻的为兄,紫色的眼睛流过几点亮光,“你知道,我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接近你的,他的那些人早在我能迈动一步之前开枪了。。所以我现在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还是多亏了Licht的公主,不是么?”   我闭上眼睛,想进入睡眠,嘴中却没忘了反驳,“你这么主动,我不好回绝。。。而且,我即将去的地方会很孤独,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刚好看到你送上门,为什么要拒绝呢?。。。因此,你现在才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   一阵沉默,他哽住了声音,半晌没有回话。   我继续向梦境深处下沉,只听aa再次开口,声音很低,那时我只差一点就被黑色的梦境完全包裹了。   在我耳边吐息,声音和梦境化成一体般不真实:“可是我硬是跟来了呢,可爱的小禾,。。今后你很难甩掉我了。”   。。。。   我很快醒来,因为耳边不断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人的身体被另一个人重重击打。   “怎么回事?”我揉着眼睛坐起身,却看到从城堡跟来的一个侍卫的脸。   这个机舱内的人不多,除了我和aa之外只有一批舅舅安排的黑衣守卫,像货物一样被隔在中等舱的位置,安静的好像不存在,而我坐的位子自然是最舒适的,这一定是舅舅之前确定过的——他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我。   感情上好像也没有,如果不是我一直单方面的追逐。。。   我摇摇头,暂停刚睡醒时的胡思乱想,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场面。   我坐的位子是最舒适的——不过眼前这个便装的侍卫,却好像在我睡着之前就坐在几米前,默默的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此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两只手苍白的手指却将aa的身体固定在一只座椅上,轻松的让他不能动弹丝毫。   怎么回事?这次我没有将问题说出来,只是蹙眉望着aa隐在碎发下看不大清的阴郁表情。   “小姐,”那个侍卫似乎思量了一阵,开口说,“刚刚您睡着的时候,他用嘴。。。非礼了您,都怪属下阻止的不够及时。。。”   我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望着aa被压得弯曲的背部,他低着头,头发盖了满脸,肩膀和臂肘处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反抗。   他会用嘴非礼我?真不可思议,。。但更不思议的好像是这个便装的侍卫,他用平静的毫无波动的表情说着“他用嘴。。。非礼了您”那样的话,却意外的不令人讨厌。   我突然坐直了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他浅绿色的眼睛,和浅棕的头发,想起舞酥曾经说过的话,“不知道名字怎么象你问好呢?”   他也不觉得我的问话有何古怪,平静的回答,“属下Lucas,和哥哥Liam一起负责送您到Vaughn。”   “你有哥哥?他在哪里?”   “是,属下双胞的哥哥。Liam会在稍后给您送上茶点。”   “哦,”我点点头,椅回座椅。有些失神的将右手覆上小腹,又触电般的立即撤开,这对双胞胎是由塔手下重用的人,之前他提起过这对尚未成年却异常优秀的兄弟,如今他们居然被由塔安排负责我的行程,。。。这么说,我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上交了么?   “小姐,请问,他们要怎么处置?”Lucas在一边低声问。   原来他一直保持着按住aa的姿势,一动没动,“先放开好了,”我说,“他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做的话也是在我睡着时。。。我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是。”Lucas听话的放开aa,步回几步之外的座位,后者却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处。   我默默望着aa僵硬的姿势和细小的呼吸起伏,无趣的转开头。   双胞胎其一的Liam不知什么时候步到我的左边,将手中的银盘固定到座椅延伸出的小桌上,然后鞠躬,恭谨的退下。   盘子中的食物很新鲜,被我握在手中的玻璃杯泛着晶莹的光,里面的酒液反射的光同样诱人。   我的手指突然开始哆嗦,杯子变得滑滑的很难握稳。心头忽然猛烈拍打上来的认知催起了我的泪意。   我已经离开城堡了。。。已经放弃了。   “终于放弃了,”我使用全身的力气将颤动的弧度缩小,杯子举向半空中,自言自语道,“最后一杯酒,敬给我无果的结局。”   透明的酒液被我吞咽下肚,在咽喉至腹胃的一路浇出死亡的温热。   我被混杂了药的酒迷得再次失去意识,那时还不知道醒来后会看到什么。也不知道飞机改变了原本的路程,快速的将我送进一个阴谋。   他跪在床上的膝盖之间躺着我无法动弹的身体。。。   我再次做了那个无奈的 梦,那一晚是我和舅舅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得那样近。   我似乎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终于从长眠中醒过来。大概是睡得太久的缘故,我的四肢软绵绵的垂在被子上面,无法抬起一厘米以上,也没有丝毫坐起身的力气。   入目不是机舱内一排排的空座椅,而是一个灰白相间、摆置少的可怜的空旷房间。这么说我在无意中被人从飞机上运至城堡内,中途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了。我有睡得这么久么?   更奇怪的是,城堡的钥匙还在我手心中紧紧攥着,不可能有人趁我睡着时抓开它偷偷进入城堡,不然我一定会惊醒的。那些随行的人们也没有备份钥匙。。。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缓慢的转动脖颈,发觉巨大的床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在我的身旁躺着另一个人,他的身体重量一定很轻,没有把床压得凹下去,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堆内,露出细软的黑发,纤细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只有下身穿一条料子烂烂的访旧仔裤。   我用力吸口气,强忍住尖叫的冲动,我声音平和的问“aa。。。你在干什么?”   他不回答,似是睡着了,这样静了一阵,我的意识渐渐再次昏沉下去,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一双睁开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是aa的眼睛。。。。奇怪的 是,那双眼睛并不是往常那种盈光的紫色,而是晦暗的黑色,在软枕后伏着,静静观察着我。   是我看错了么?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想,我再次迷糊的睡了过去,却睡得不够安稳,困意过去后便醒了。   不安全感来自被一只手压住的胸口——那只手按得我无法呼吸,于是醒了过来,入目是无法描述的奇怪场面——醒来睁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俯身将脸凑过来的aa。此时此刻,他跪在床上的膝盖之间躺着我无法动弹的身体。   看到我醒了,没有丝毫被发现的紧张,他忘记带紫色隐形眼镜的双眼原色是纯黑的。   似乎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应景。   还是他先开口,“你想了,”声音很平常普通,和我们此刻古怪的暧昧姿势完全不符。   我合作的用同样轻松的声音说,“你又要进行你的偷吻了?小心被那些护卫抓住,这次我可不会帮你求情。”   他“嗤”的笑了一下,好像完全不被我的威胁吓到。   “你想被那对双胞胎侍卫再打一顿?”我再次发问,担心不说话时气氛会更加诡异。   他耸耸肩,一手摸住我耳垂下的一缕长发,握在手心里把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对我对你的大不敬完全不担心,处理的很恰当。”   “那‘我们的关系’指的是什么?”我用自由的双手抓开他动作调戏的手指,“我有兴趣知道。”   他的手固执的抓回我的头发继续慢捻,“我们的关系。。。你真的不知道么?开玩笑的吧,小禾,我太伤心了。。。”   他的口气像是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我跟着随意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除了明显的酒水交易,还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现在已经不酗酒了。。。”   轻轻扬起了嘴角,没有多说什么,却渐渐将愤怒用眼神传递给我。他瞪着我的眼睛好像我忘记了天大的要事,眼神中有夸张的委屈的幽怨。   “怎么可以忘了?不记得了?我记得那样清楚,没天的每一分和每一秒都不敢忘记,有多余的时间都会闭上眼睛在心里回念,我记得那样清楚。”他说着再次俯过身,这次鼻息和我的近在咫尺之内,“你却忘记了,这岂不是很不公平?对我太不公平了,小禾该罚——”   他平静而怪异的声音消失在我的唇间,将心里剩下的怨恨用那个吻慢慢顺着我的口渡入。   我的双手被他按着,身体被他的膝盖夹着,头被他的吻固定压在枕头上,再加上身体本来的无力。。。我好像处于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的弱势。只得睁大双眼望着aa闭上眼后长长的睫毛,感觉他微凉的嘴唇摩擦我的,有点滑的舌整个探入我的口内。。。   他还要吻多久?我快不能呼吸了。   “恩。。。唔。。。”我望着他沉入的闭着双眼,开始反抗的哼哼。   看上去很纤弱的身体,力气居然这么大,嘴唇的每一个转动也彻底的用力,舌直直探进我的喉咙。   他的舌是温而凉的,在我的口腔深处探动,再深入。   “额。。”我突然有呕吐的冲动,眼泪随着四肢的挣扎爆发出来。我在他的固定下徒劳的扭动身体,想挣脱开这种束缚,他似乎感觉到我的难受,终于撤离了舌和嘴唇,离开前却没忘记带走一丝粘腻的口水。   “唔——”我用被子捂着嘴,飞快的翻过身去,用全身的力量阻止喉咙处不住翻涌的酸水。   他蹲在我的脸旁边,探头过来问,“。。。很难受吗?”   “。。。。”我泪眼模糊的点点头,一手习惯性的伸进睡裙内,用力按住小腹——如果那里的孩子听话点就好了,不要乱动了。。。他能听到我的请求么?   过了半晌,恶心的感觉才淡过去。我急促的大口呼吸着,无视了一旁视察的aa。可他却兴趣倍增,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手指的动作延长到我被亲的发麻的嘴唇,摸了摸唇瓣,和嘴角溢出的晶莹。。最后降落到我的手腕上。   他在干什么?我的反应慢了半拍,记得抽回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喜脉。”aa望着我下了结论,嘴角似乎动了动,艰难的扬起了微笑的形状,“你怀孕了,你知道么?”   我有些心慌,却更加满不在意的说,“和你有关么?我记得不是你的。”   不出声,不过下一刻,我的眼前突然一黑,头再次重重倒回枕头上,双肩被用力按着,我望着aa复杂的表情,却奇怪的感觉不到恐惧。   “你想怎样,把你带到我的地方,会让今后的事方便许多。”他这次没有耸肩,声音轻轻的加上,“真的不记得我了?我可是对小禾你的一切都很清楚,因为全部铭记在心了。。。我记得最清楚了的,是你小时候经常叫我‘哥哥’时极力掩饰的恐惧和厌恶。。。”   就是戚沥,戚沥就是AA……这个认知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不停在脑中回想。我咬着下唇,认真消化着AA等于戚沥档事实。可是那个等于号无论如何也画不直。   “小禾,你怎么了?又冒出一副想吐的表情……”AA躺到我的身边,撑着下巴观看我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   我看着他,抿了抿有些颤抖的嘴唇。这个人,他身上细弱的手腕和上面的锁链装饰都是AA的,AA他……不,说话的是戚沥才对,可他有AA的脸。   我甩甩头,努力甩掉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他真的是戚沥,双胞胎护卫就是他那边的卧底,那么我会被怎么处理?   要思考的问题太复杂,而且刚刚接到一个难以消化的事实,我张了张嘴,毫无技巧的脱口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戚沥?”   他点点头,微笑得逞的小孩子一般甜。一手把玩着我的头发,发冷的指尖不停触到我的脸颊。   状况太奇妙,我忘记了害怕,伸手拍掉他恶作剧的手,坐直了身子,“你比以前骨瘦如柴的样子……胖了不少。可你的脸不是戚沥档。那是见到你我还很小,但你留下的印象深刻,我总不会认不出你。”   他的手带着百折不挠的耐性探向我的下颚,用拇指缓慢抚摸,偶尔按压,似乎在试探哪里的柔韧度,我恶寒的缩了缩脖子。戒备的准备随时给他一掌,虽然结果可能像小时一样——被他更用力的掌掴回来。   戚沥清了清嗓子,声音故意放得软粘,“为了和小禾重逢,为了让今日的重逢变得特别,我去做了手术呢……把整张脸都换了,还特意配了隐形的眼睛——紫色的。”   我看着他嘴角的弧度随着口型变化,喃喃自语般的开口,“可是,如果你真的是戚沥,并身在V国,离我那么近,舅舅他不可能没有发觉的……你不可能在他手下的PUB工作那么久却不被发现的……”   他的脸色闪烁了下,但眼睛却一直带着淡淡的镇定,开口笑道,“还有很多秘密是小禾你不知道的,现在重逢的时间太珍贵,我也不好解释。”   “……”静了一阵,我不知如何接话,索性跪在床上,视线继续在AA的脸上停留。他的五官线条很细,不像由塔一般立体分明,更像是水墨画中的东方人……不过这些全都是手术整出来的。   “你真肯费心啊,”我不知不觉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那里皮肤的感觉完好,不像是用刀子划过的,“整容手术好像很疼?为什么要那么费心?别告诉我是为了看到我震惊的脸和‘特别的重逢’,你的计划是什么?——一定有什么计划吧,不如早早说出来。”   他良久不语,然后忽然斜斜的冲我笑了下,猛地探过脸来。我下意识的闪躲,不小心绊到脚踝连同被子一起滚下了床,小腹处承受着全身的重量最先着地。   我被那里传来的闷痛惊得立即弹坐起身,惊恐的捂着肚子卧在地毯上,不敢继续动弹。躺在床上的戚沥慢慢探过半个身子,和我的眼睛对视后,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我无法出声只知道瞪着他,双手紧抱着遮盖住腹部的被子。幸好那床不是很高,四肢和腹部也没有传出更多痛感。   戚沥无动于衷的看了半晌,居然伸手抓过被角捂住了脸,闷声笑道,“小禾不喜欢我用这张假的脸,竟然吓到掉到床下去……那么,我明天会换原来的脸回去。”   我气急,无力的呼出一口气,“不要把这种事说得那么简单。”   “只要你喜欢,这就是最简单的事,”他终于肯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拉我起来,待我坐到床上,手指再次覆上我的颈脖,“更何况脸是我自己的,为了得到想要的效果,手术做几次都可以。”   可他现在的脸还是AA的……虽然AA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只是戚沥不再需要的一个伪罢了。戚沥可以随时换一张脸,然后AA就真的从世上消失不见了。我转开视线,突然被蔓延到心上的沉闷击得无法呼吸。   “不要……”我开口,却无法回头看他,“你现在这样比较好,我可以将你当作AA,虽然你只有他的脸……不过看你的时候就不用‘极力掩饰恐惧和厌恶了’。”我套他的话,声音带了几分请求。   “你承认了吗?小时候称我为‘哥哥’时,你极力掩饰恐惧和厌恶的事实……”他似乎听到了想听的,再看我时眼睛露出了怪异的亮度,扣在我颈后的手也紧了几分,逼使我抬头对视他的眼睛。那样僵持了半晌,他终于满意了,微笑着开口道,“你要怎么‘把我当作AA’?为什么不明白呢,小禾,AA和我是同一人啊,虽然他比我要幸福多了。当时用他的假象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必须将自己藏好,可AA却可以和你用寻常的口气说话,只因为他的脸和我的不同,而你习惯的是他的……”   “松开,”我伸手欲推开他掌控我颈脖的手,却在一瞬间被他按到床上,鼻子陷进软软的枕头内,我呼吸艰难的挣扎抵抗,嘴里急促道,“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在怀孕的人……是孕妇——你不能对一个孕妇这样……”   “我能怎样?我只是想抱抱你,不会做什么。小禾……”他在我耳后轻声道,吐息却是凉的,话音落下时一手按住我的肩,另一手从背后绕过捂住我的小腹,整个身体斜斜压在我的身后。他的身体很冷,双腿技巧性的牵制住我不断踢动的腿。我反抗了一阵突然觉得不对劲而静止不动。戚沥……他的呼吸很静,但频繁而急促,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握住我肩膀的手有些汗湿,身体起了反应的部分紧紧抵在我的身后。   我乖乖的不再动弹,连呼吸都小心的不做起伏。奇怪的是我竟然无法感觉到恐惧。戚沥正在背后默默抱着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身体就是AA的,而AA的身体很纤细,可压着我的戚沥为什么这么重?我的呼吸很细却不再急促,半晌后居然有睡意侵上来。心思不由得慢慢回到了城堡,那是我和舅舅的家,体内孩子的父亲也在也在里面。可我为什么不在他们身边?此刻又是身在哪里?   “啊——”戚沥固定我的手臂突然使劲,右手紧紧扣住我的腹部,指尖陷进那里柔软的皮肤。我浑身一震,本能的想要阻止他,身体却软的不能动弹丝毫。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紧绷的问,带着危险的兆头。   “在想……怎样才能在被你压着的同时顺利睡着。”我开口机械的回答。   “……你刚刚有一刻眼神很专注,我叫你的名字也没有反应……”他缓慢的松开力度,声音却很冷,“在我的怀里时不可以想别的。不要再走神了。”   “……知道了……”他的口吻,说的话和五岁的孩子一样,我突然很想大笑,咬住嘴唇才止住上涌的冲动。这个时候笑是不明智的……幸好戚沥很快撤离身体,半低着头做到床沿。   “你抱够了?……那我可不可以睡觉?”我打破怪异的静谧,继续道,“你在酒里下的药让人很困……下次不要使这种手段好么?你直接邀请的话,我可能会放弃城堡选来你这里做客的……”   “但你一定会再次离开……像小时候那样,还有这次决定去城堡的不告而别,还好,这次被我追上了,”戚沥档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变成自言自语的低喃,“离开……那种事我无法允许……所以你不会再离开了。”   新住所是一间卧室,房间很大,床很香很软,躺在上面身体会稍稍陷下去,难得有一丝安全感。   我渐渐被倦意征服了。   虽然一天之内经历的事很多很古怪,但暂时不去想,还是可以放松的睡着。戚沥本人此刻躺在我身边的位置,体重压得床往右边下陷。   我可以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右侧随着他的下压,向他那边倾斜。可他的呼吸几乎无声,本来就不强的存在感被我成功忽略。   逐渐陷入的梦境还是一成不变——无声的黑色,可以吸进一切都无声和漆黑。可是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虽然他的身体冷的无法当作暖源,我还是可以暗示自己并将他当成舅舅的……不知舅舅他在城堡过得如何呢?突然失去已经习惯的人、没有我的存在,他也会想念吧?会不会后悔呢?……我的心底好像有什么在隐约期待他的痛苦,因为那样表示他还会在乎……我现在的状况和预想的安全不同,新换的环境居然有戚沥档存在,而他似乎比五岁时更加“平易近人”。   戚沥……如果他知道我将他当成另一人才勉强让他同床入睡的话,表情会变成什么样的?一定难看得值得一看……我在昏沉的半睡半醒间悄悄想着。直到身旁的人轻轻翻过身,手臂将被子摩擦得沙沙作响。   他还醒着么?我下意识的闭紧眼睛,戒备的攥了赚双手。   “……”戚沥没有出声,但有一丝叹息似的呼吸从他的口内溢出,刮到我的脸上,他的手臂在下一刻小心翼翼的放到我的被子上——被子下面的位置正是我的腰。   虽然隔着被子,但他的手臂很重,存在感比他的呼吸要强。我紧绷了脚踝,半晌才放下心来——他好像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   “嗯……”我装作睡意朦胧的哼了声,翻过身,渐渐沉到黑色的最深处。   ……“啊——”   似乎睡了很久,然后我被一声尖叫震醒,回过神时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而那声尖叫很耳熟,正是出自我口内。   “怎么了?”戚沥听到动静侧过头,睁开眼睛望着我。奇怪的是和我睡意惺忪的两眼不同,他的双眼很清醒,像是舅舅闭目养神后睁开的眼睛一样。莫非我整晚都没睡着么?   “没事,做个梦罢了。”我答着笑笑。和他对视太久很危险,好像会招惹不必要的情绪繁殖。我立刻转开眼睛,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   他也坐起身,没有看我,视线固定在远处落地窗厚重的灰色布帘上,然后起身步过去拉开。外面还蒙蒙亮。   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从哪个角度看都是AA的身体,曾经和我跳过不知道多少次舞蹈AA的身体。可是AA的确是戚沥。前者稍细的声线也是后者伪装来的。   他立在窗边看了半晌,突然拉回帘子,慢慢走回来坐到床沿。冷不防的抬头望着我,开口问,“噩梦?”   说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莫名其妙的回答他,“……是习惯做到梦,习惯了所以不算是噩梦。”   这么说来,那个梦还是他一手帮我制造的。小时候的我才有被他关在黑屋子的经验。可是当时的那些事是无关紧要的“很久以前”,我没有认真回忆过。当然舅舅的脸初次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刻除外……那也是在同一个黑屋子里,黑屋子则是戚家房内的某个房间。这么说……“这里是戚家?”   “不是。”戚沥没有回头,直接仰躺到床上,眼珠往后移动直接看着我,“虽然这个房间和我小时的那个一样……不过戚家那个房子已经被我烧了。”   “原来你喜欢放火……”我默然后随口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听到后他的神情却没有改变,漆黑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里面没有丝毫起伏。看上去几乎和梦境中的黑色一致。   我下意识的从他的视线内移开,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   “天快亮了……这个房间在几层?下面居然也有个湖……你住的地方也是城堡么?”背后的人没有接话,我回头看他,“这里好像是你的房间?……我可以用浴室么?”   他很就没有出声,在我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才缓缓开口,“你真聪明……只有这个房间的浴室没有摄像。”说着缓慢坐起身,看着我确认的点点头,又立刻移开视线,抱着昨夜脱下的上衣迈出房间。   “呜……”等他合上门几分后,我立刻捂着嘴迈进洗手间,冲着水池弯下身。恶心的感觉全部淡下后才无力的直起身——恍惚的感觉,这个浴室真简洁啊。个子很大可是摆设和门外的房间一样少得可怜。   身体泡进热水中,我舒服的叹气,将下巴置放到浴池边沿。在氤氲的空气中努力思考——戚沥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除了一开始给我的酒里混了药,他几乎没有做更过分的事。难道真的是为了充当表哥,邀请我来做客的?能那么天真的下结论就好了。可他是戚沥,一定有什么带着阴谋的目的需要我来一起完成。如果是用我要挟舅舅呢?虽然很想看看我被威胁时舅舅会有什么反应,但我等不了那么久,和戚沥在一个房间睡觉……睡眠质量太低了。   ……故意拖了很长时间,我终于从水中起身。突然想起忘了向他要换洗衣服,浴室裹着浴巾推开浴室的门,却看到床上铺着一套叠的很整齐的衣服。   我掀起来看——先是一套蕾丝内衣,然后是一件黑色的礼服长裙。不知是找什么料子特制的,裙子本身像是梦境中那片沉重的黑色,可以吸进周围所有的光。摸起来却无比柔软。   我换好衣服,愣愣坐到窗前的地毯上发呆。但不过几分钟被敲响了。   “请进——”我拉长声音,继续望着窗外的湖泊和森林。这里的视角真不错……“小姐,请下去用餐,戚少也正在等您。”是淡棕头发的双胞胎之一,在开着的门前朝我鞠躬。   我故意坐在原地转了一圈直视他,“你是谁啊?”   “属下Liam。”原来是双胞胎中的哥哥,表情和弟弟一样缺少波动。   “不是问你那个,”我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我想问你是哪一边的。由塔派还是戚沥那边的卧底?”   这个问题似乎有难度,他停顿了一刻,踌躇着用词道,“现在在少爷这边工作……”   “啊——”我夸张的叫了下,望着他说,“你回答上面的问题不是要用‘属下’开头么?还是觉得和我说话不需要正经的开头?那一开始就不要用‘属下’那种字眼称呼自己……”我抱住膝盖,好整以暇的将下巴放上去,无聊的望着他,一边放高声音说话……他的嘴角好像抖了下,然后继续用平平的声音说,“属下知错……”   “我原谅你,”我说着抬起右手,“过来拉我起来——就原谅你。”   Liam终于抬起头,淡绿色的眼睛掠过我的眼睛,不敢做任何停留,改望我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也无骨的右手。乖乖步上前来,用手掌托起,五指攥住稍稍一拉——“呃——”我同时快速起身,被他的力度扯得重心不稳的掉入他的怀里。跌倒后我的头部和他的头部角度取得很好,从墙角摄像头的角度看好像正在接吻。   “属下……失利……”他托住我的手臂扶稳我,立刻后退一步。不过这次忘记鞠躬,直接回身想快速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同时伸手拉了他的衣袖,“这个地方我还不认识啊,你来不是为我带路的吗?怎么先走了,很失礼……我们还是一起去找戚少爷吧,好不好?”话音落下时我的手臂已经成功挎住他的。脚步跟上去,顺着灰色调的走廊一起步向戚沥所在的餐桌。   戚沥家的餐桌和城堡的不同,主人和用人居然是同一桌吃饭的,虽然所谓的佣人只有双胞胎俩个,而在主人戚沥的面前他们根本不可能吃得下去。   "哥哥!"我落座后用力喝下一杯水,接着更用力的大叫,"你怎么能让下人坐在同一桌进食呢?现在不止我没食欲,他们的脸上也写着"没有食欲"。不信你看我尽责的指住双胞胎。戚沥却不配合,头也没抬,手指继续玩弄着刀叉,一刀接一刀的切着烤得泛血丝的嫩红色牛肉。静了一阵后随口回答我,"你不是很喜欢他们么?刚刚还贴着一起走进来。所以我首次允许他们坐下来一起吃。   "哥哥这么体贴,小禾好高兴。"我继续故意拉长声音。   "对了。"他突然停顿了刀叉,无视如坐针毡的双胞胎,将椅子"嘎吱嘎吱"的半抬起,朝我的座位挪动。   我向嘴里送饭的左手僵了一下,确认他只是凑近,而不会有其他动作,才继续咽下咀嚼过的食物,"怎么了?   "这个,你看看,"戚沥说着从餐桌下面隐蔽的隔层摸出一本书。我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本厚厚的杂志,却又不同于普通杂志,封面上的字体简洁也没有多余的介绍,仅印了几个不同的远景摄影。   他用食指点了点,单指将杂志推到我面前,"喜欢哪个地方?我们去旅游。   我没听错……戚沥的确刚刚说出"我们去旅游"五个字。我放下手中突然变滑的叉子,用餐巾纸擦着嘴角,小心的瞟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多次确认无碍后才问,"旅游?为什么?我还没有熟悉现在住的这个城堡啊……戚沥将自己的椅子"嘎吱嘎吱"的挪回原位,清清嗓子,一边改用aa细哑的声线说,"叔叔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呢,所以这个城堡再住几天就不能要了。虽然我也喜欢你熟悉这里……这里和曾经的戚家布置很像哦,还有你妈妈曾经的房间我都一一……我的心跳声很大,大的听不清他的后半句话,只有前半句在脑海中清楚的回音。空旷的回声中甜而涩的感觉慢慢上升。   我尽快让自己回过神来应付戚沥,小声的接话,"是这样啊,所以我们才需要旅游……让我看看,哪里比较合适呢?……我的左手自动翻开杂志,里面的摄影画画绿绿的对我展开笑脸,我无法让眼睛调好焦距,努力瞪视,头脑立刻涨得难受,反胃的恶心从肚子一路上升到喉咙底部。   难道早餐的食物有问题?我吃的可不只一点。但同时知道没有可能在戚沥的地方找到没问题的食物,为了解饱必须吃掉他准备好的……舅舅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呢。我在眼前快变得漆黑时不停的重播这句话:舅舅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呢……一双冰凉的收摸上我的太阳穴,在上面抹了些清凉的液体,我顿时清醒,用力眨眨眼。   伸手抓开在额部转悠的双手,拉住它们固定,然后自己往后仰头,顿时看到黑发黒眼的戚沥冲我微笑的模样。   他的脸还是aa的,这个微笑和眼神也和aa一样,有些懒散的调皮……我的头还在晕眩,被他的表情迷惑,口中说的话竟然用了之前对aa说话的口气:"我才不要和你旅行,舅舅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呢。我就留在这里好不好?这里很好,这个城堡…..也有一只湖戚沥突然挥挥手,双胞胎接到某种指示后无声无息的起身离开。我用眼角余光察觉到戚沥突然沉下去的脸,声音乖乖的跟着自动减弱,"不过如果你--如果哥哥想去的话,我可以一起……"你真是的,说话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戚沥伸过手继续固定我的额部,将我的视线固定在前方,将嘴巴凑近我的右耳低声说,"既然已经这么不小心了,就要学会改正,不然不是好孩子。"他模仿我故意变调拉长的声音,缓慢而沉着的威胁。   我的恐惧突然变淡,虽然额头被他发冷的双手捂着,好像随时可以被他片刻兴起的兴趣挤爆。可我开口说话时声音却很平稳。   "你把我带来是想干什么?如果是用我威胁舅舅的话…..我劝你放弃,我一定会在你得逞前自尽,然后舅舅一定会很生气和你敌对直到为我报了仇……相信你不愿和Licht作对、和你的叔叔作对。为什么不考虑合作呢?用飞机把我按原送到本来目的地城堡,然后你就可以得到Licht难得的主动结盟,对你来说不是一举两得么?毕竟留下我也没有用,只会白吃你家的东西……"我在话音处淡淡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流畅的整段话变得更加可行可信。   可惜戚沥不配合,双手突然握着我的双肩,呼吸很艰难的大笑起来,笑过后才道。"啧啧……说得真不错,可惜你是在不了解状况的情况下乱说的,不然我真的有可能照做…….虽然之前已将向自己许诺,不会让你离开了。   我感觉他的双手仿佛某种冷掉的动物,固执的扣在我的肩上,"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话说的很好,我会在闲暇时回想,并认真考虑,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和我去旅游……"戚沥的手从我的肩上转移,伸到前面,松松圈勾住我的脖子,十指同时抚摸我的脖颈和锁骨,"日本的温泉怎样?之前一直住在戚家和Licht的酒吧,那里我还没去过……你也一直被关在城堡里,外面的世界还没见过吧?……嗯?   我的思绪乱得消弱了理智,听到他的话的唯一想到的回复就是,"我之前和舅舅去过很多地方了,温泉也是,不只日本的才好……"这么说你不屑跟我一起去了?"戚沥圈住我脖子的手腕用力,我被他冰冷的双臂勒住,加上之前不断积累的恶心,已经忍不住了。想说话时启开唇,却哇的吐了出来。   刚刚吃的早餐变成一滩形状古怪的块状液体,全部粘到戚沥露出的小臂和衣袖上。   "呼……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吐得很舒服,我居然不介意鼻子内吸入的怪味道。转头想看看戚沥的表情,却再次被他的双臂固定。   "松开好不好?我可没把握再次吐时会粘到哪里。"我伸手拽拽他的衣袖。   他没有说话,但双臂固定的姿势保持的很久,身体更紧的贴在我的身侧,"看样子,你真的怀孕了。由塔的孩子?我不明白,你喜欢的舅舅怎么会允许"和你没关系。"我打断他,突然失去耐力,张口用力朝他的手背咬去。   牙齿下面的皮肤很凉,我用力的咬,直到尝到血味。   戚沥似乎不为所动,好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肉一样缺少反应。却突然抓住桌布一角,一把手挥开桌上的食物和那本杂志。   我被餐具、瓷盘和银盘连续落地砸碎的声音震得心里发麻。却来不及思考,眼前花;了一瞬,下一瞬一个力量跟着扑过来压在我的身后。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内,沿着小腹徘徊。唇舌也同时侵过来,带着灼热和冰冷的吻不由分说的覆盖我。   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给我穿裙子戚沥的手不由分说的从我的裙摆探进去。手指冰凉的擦过我的腿侧。却在我的紧张中略过双腿,直接按住我的小腹。五指的指尖突然使力,下陷到小腹的皮肉。   "呃---"我被他根根的手指掐的哽住声音,用全身的力气扭转着身体,却无法动弹丝毫,"放开我……"小禾……你为什么怀孕?"他突然单手撑着桌面稍稍抬起身,挪动双腿,跪到我身后。膝盖间是我依旧无法动弹的身体。   我乖乖的放轻声音,不想让他做出更加古怪的动作,嗓音却还是不愿认输饿固执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怀孕?那时被舅舅拒绝后,我很自暴自弃,然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由塔----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得了。   我无力的将脸垂到桌上,继续用同样的声音说,"为什么怀孕?我做错了事。但也不至于得到上天这样讽刺的赏赐。   "……"他良久沉默,在我身后静静呼吸,却不出声音。手指却突然探到我的眼前,两指凑近我的唇开始缓慢的抚摸摩擦."那时?见到由塔?然后发生了什么?小禾怎么能这样不理智,现在造成这种局面……我警惕的发觉他抵住我小腹的手开始再次用力,不觉出声说,"你想怎么样?我也不想怀孕,更不想因为这个和由塔牵扯上更多不需要的关系。可是已经这样了---你不要掐着我的肚子,好不好?   "会很疼吗么?"戚沥松开手,却用更令人背脊发冷的动作,开始缓慢的来回抚摸揉捏,"这里孕育着一个孩子呢。由塔的孩子?会有和他一样一双蓝色眼睛么?……由塔那家伙,面对我时双眼中总是带着冷冷的愤怒呢,你的孩子会不会继承他?   戚沥在低声呢喃的同时继续手上的动作,来回的按压我柔软的小腹。对凹下去的一点肚脐也没有放过,冰冷的小指一下一下的逗弄。   我咬住嘴唇,尽量避免自己因为他手上的动作而发出不必要的声音,牙齿保障的咬住口腔内壁后,才敢开口,"你这样不停的摸我肚子……这样的动作有目的么?还是因为想摸摸才摸?或者是想用力按压腹部直到让我流产?可以请你放开么?……我还不想流产,听景吉说那样会很疼。而且现在我没有了舅舅,还被你捕获成功,我只有这个孩子一直在体内陪伴我,不允许你把他带走……戚沥的动作和人都被我的一番话惊住,怔怔的不知怎么反应,半晌后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缓慢但沉着的在空旷的餐桌旁来回回音。   我斜斜望着视线内空空的桌面,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对付他的武器,于是继续无力的让脸颊垂在桌上,无聊的等待他的大笑声散下去。   半晌,戚沥终于笑完了,却恢复了原先的姿势-一手松松的按住我的肩,另一手从背后绕过来,掐住我的小腹,整个身体斜斜压在我的身后。   他的脸部凑在我的耳边,张口咬住耳垂,含糊的呢喃道,"果然和小禾在一起最让我开心。之前怎么会任由你被叔叔带走呢?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可以从他那里把你要过来的……虽然过程会很麻烦……叔叔他在这几年对你宠爱有加呢,"戚沥的手从我的肩上挪开,改摸我棕色的头发。因为早餐前刚刚洗过澡,还有些潮湿的发梢被他拈在手指间。   我无法不担心他会突然伸手抓断那些头发---虽然他有aa的脸,aa的身体和声音----但他的确是戚沥。而戚沥绝对和"安全"二字无关。   我无法继续思考,他压在身后的体重也逐渐使人窒息,胸口内的空气似乎快被他挤出去了---我忍无可忍,难受的大叫道,"你有话放开我再说,可以么?关于舅舅的话题我都很想继续,一定会听你说完的……放开我好不好?你放开……唔我艰难的止住呕吐的冲动。戚沥刚刚用摸过我头发的手伸出两指,然后将两指硬生生的推进我口内。   冰冷的手指使我的牙齿无法正常工作……口腔被填充,无法咬下去。我瞪大了眼睛,感觉喉咙细致的皮肉被他用指甲挑弄,眼前酸麻的冒出了模糊的眼泪。   戚沥的目的却达到了,他让我暂时不敢挣扎,也无法说话打扰他的思绪。   于是他继续自言自语般的说,"几年后我在Licht小小的PUB中,我看到长高了许多的小禾,见到你纤长的身体还有和我一样的眼睛---那时我好开心---然后为你调酒,再然后更加熟悉你,和你跳舞。可那都是用aa的身份做的事。你的笑和声音也是对我以外的人绽放的。虽然我和aa的确是同一个人,但还是好不公平……不过,不过现在你终于回到真的我身边了。   "嗯、唔唔---"我感到他的手从小腹那里摸过,继续快速探着往上升。那感觉,像被毒蛇爬进衣服内一般难受的令人想吐,却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   舌尖被他不断触碰,唾液分泌后无法吞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恶心的瞪大双眼。感觉戚沥手腕上拴着的银链装饰坠到我的胸口,而心脏处的左胸凸起的部分被他用手用力握住。   眼泪跟随着他的动作流了下来。   我突然后悔自己一开始将戚沥当成正常人---他明明是比喜欢折磨虫子还要偏爱折磨我的恶魔一个……但身体处于弱势,他怎样过分的触碰抚摸,我都不能阻止。喉咙中渐渐形成两个字---舅舅---我想大叫。但戚沥他似乎一早想好了我的反应,在我口内翻弄的两指尽责的帮助它们的主人按住我的舌,弯起来充盈口内,让我只能流泪不能出声"……"小禾……可爱的小禾,"戚沥不停的在我耳边呢喃,"你怀孕了……是不是因为这个,胸口跟着变得更柔软?你已经长大成一个女人了呢-"他的话音落下,嘴唇落在我的锁骨间。双唇根根的吮吸那里细致的皮肤直到我感觉到尖锐的疼。看样子不流血也要充血一阵子……"这个吻痕让你记住我,现在你和哥哥在一起。不准想叔叔,不准想由塔……不然你的孩子不会继续现在这样幸福完好……"戚沥突然用温柔的声音说起前半句话,然后到后半句时明显将声音降低了温度。   我愣着没有反应,却发觉他渐渐将手抽回,从我的裙摆边撤出,并帮我舒展了被压得满是皱褶的裙子。另一手的两指也从我口内拿开。   我呆呆看着他的指尖牵着一道银丝从我口中带出。突然忍不住哽咽的哭出声来。呼叫舅舅的嗓音却理智的减弱了。   戚沥望着我的眼泪,无动于衷的坐到桌子的一角,将满沾我口水的两指含进嘴里。然后从桌边蹦下,弯身拾起旅游杂志,继续含着手指翻开看起来,"嗯,小禾---我们玩够了么?飞机和行李Liam他们应该准备好了,现在就去日本吧。   我坐在距离戚沥一米以外的地板上,视线固定在他的身上不敢转移。准备在他有任何凑近的动静之前缩回去,保持一米的距离。   屋内一片寂静,除了他哗哗翻动杂志的声音。   戚沥的手腕上是我在aa身上习惯见到的银链装饰。松松的垂在他不怎么结实的手背上,偶尔摩擦他挪动的指节。有几绺过长的头发垂过他的眼角和棱角分明的侧面,他却不甚在意的继续低着头,认真注视怀里的杂志。   我渐渐放松戒备,疲倦的将下巴放到膝盖上,慢慢半合住双眼胸腔内却有一股不知所措的无奈的气体无法叹出。接下来要怎么做?这种窒息的处境还要持续多久……半晌后我对自己做了决定-戚沥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喜怒无常的性格很难应付,说不定他哪天发作,决定将自己引爆,我在旁边一定会被殃及。但目前没有任何逃开他的方法,只能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的想法去做。   双胞胎中的一个无声无息的迈到餐桌旁,弯身鞠着躬提醒我们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在戚沥的无视下再次弯身,鞠躬,退下。   "喂……我们不走么?"我蹙眉盯着戚沥,他似乎被杂志吸引得忘了要离开那一码事了。   可他忽然抬头冲我笑,嘴中低低的嗓音被他故意放得高了几分,"我在等小禾你呀。   我警惕的瞪着他站起身,迈着赤脚走过我们中间保持的一米距离,弯身用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在我来不及退缩的那一刻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我脸色一定既难看又苍白。因为戚沥居然用抱婴儿的姿势托起我。   他的个子明明不是很高,四肢也不如舅舅和由塔的结实。但此刻却反常的有力,像是要向我炫耀自己的力气一般,手臂稳稳垫在我的臀下,让我不得不像婴孩一样搂着他的脖子,以免半路掉下去。   可是我触碰到他脖颈的手心像被烫到一样难以忍受,我勉强口气和蔼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可你是孕妇,不是么?需要特别关照。你之前不是一直强调自己的身体有异?"戚沥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再次使用aa的招牌笑容。   我转开视线。尽量将自己和戚沥身体的接触想成同另外一个人的。客户四他们的体温,音容相貌,全部,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就这样带着难堪被戚沥托着一路走到小型客机,然后被他抱着一起落座座椅上。   可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了---戚沥居然将我置放在他的膝盖上。并用松松的安全带套过我们两人身前并扣上。姿势自在的将自己冰冰的脸颊置放在离我的胸口很近的位置……手臂也得寸进尺的将我环抱起来。   我不敢呼吸。他的双臂并没有使力,但我知道自己被禁锢了,暂时不可能在他双臂的控制下动弹分毫。   "放开我,这样坐不舒服……肚子勒得好难受,"我想提醒他自己有身孕的事。   "嘘……我睡着了,不要出声。"戚沥小声喃喃。装模作样的将头无力的搭到我的肩上。   我不再出声。虽然知道他不会有更过分的动作,或像之前在餐桌上那样刁难我。但还是下意识的浑身紧绷,良久不能放松。   来时坐的飞机上,这个人还是我所熟悉的aa,几乎从来不敢对我的要求说"no"的aa.现在他却变成掌控我的一切并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戚沥。我突然很想笑,可是小腹涨涨的带着古怪的脆弱感侵袭我的泪腺,或许是压迫感太大---双眼如同破裂的伤口一般汩汩的流出透明的眼泪。   我在泪眼朦胧中感觉戚沥的身体似乎细微的震颤了一下,然后无力的恢复原来的姿势。但仔细看他熟睡的侧脸却没见动静。   只见我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入他的衣袖,渗入衣袖内并湿润他的皮肤。   静静的过了半晌,飞机起飞,我彻彻底底的失去地面的引力,同时意识到自己将要被运输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然后旁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戚沥他似乎终于备受煎熬的被我的眼泪攻破了可是和我预想的不同,他仅仅将安全带解开扔到旁边的座椅上。手臂和五指充当安全带将我的腰紧紧地固定住,固定在他的腿上、怀里。   但这已经比之前要好了。我让自己知足地找了更舒服的位置。尽量在他的怀中,被他的气息包围中,让浑身无力的自己小寐。   我被一阵乱吻扰的醒来,睁眼后毫无意外的看到戚沥近在咫尺内,并被放大的脸庞。   他似乎做了比我的噩梦还要更可怕的梦,此刻的脸色煞白,冷汗和唇间的湿润同时蹭到我的嘴里。   我不小心舔到那股气息时几乎吐了出来。   "你--放开我。"我用力推他的肩,想为我们紧贴到一起的胸口之间推出一段距离。   但他丝毫不被干扰,托住我后脑的手指攥紧,几根头发被扯断,我的脑后顿时炸开一阵疼痛。   他的吻却丝毫不见空隙,更密更紧凑的朝我袭过来,湿软的舌尖用力的探入我的喉咙深处。   微痒的刺痛感顿时使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努力瞪大眼睛,放轻溢满浑身并止不住的颤抖,尽量暗示自己:这只是接吻,他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要我不加以反抗。   但戚沥的吻势似乎有增无减,牙齿也跟着帮忙,咬起我的嘴唇。   "唔--好疼。"我不甘心的让眼泪随意滑落,沾湿他的脸庞,上一次他被我的眼泪触动,这一次或许可以借此唤回他残留的一些理智。   果然,戚沥在最后一次深入的吻之后,撤离了他紧贴着我的双唇和身体,伸手将我推开到一旁的座椅,状似无力的让自己的后脑倒到座椅背上,静静的急促喘息。   我侧过身,头脑昏沉的闭上眼睛,伸手捂住泛着他气息的嘴,徒劳的想抹掉他遗留的味道。   戚沥在这时淡淡开口,伴着笑声说,"都说男人醒来时兴致最高,我只比小禾大一岁,年龄上只算'少年',所以几个热吻就足够满足了。。还是,小禾你想要继续后面的?   戚沥是在为自己做的事找借口么?我下意识的用力摇头,直指的望着他的胸口不敢动弹。   他不再说话,我捂着嘴不敢也不愿开口,机舱内除了嗡嗡声以外一片寂静,直到解围的双胞胎Liam推着午饭走过来,尽责的屈膝为我们支开可以固定的刻花木制小桌。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坐好,专注环顾机舱四周,努力注视别致的布置而不是戚沥接下来的动作。   "为什么不吃?"戚沥突然出声叫我。双胞胎之一的 Liam不知什么时候退下去了。留下一桌精致的食物犹自泛着温温的饭香。可我眼尖的注意到只有一副餐具,此刻被戚沥握在手中。   "怎么不说话?需要我喂就直说,"他 继续在咀嚼间隔处问我,双眼看似不在意实则专注的观看我的反应。   "少了一副……"我按捺不住,扬声唤双胞胎,"再拿一副餐具"不用给她拿。"戚沥绅士的用他的餐桌礼仪拿起餐巾,虚伪的抹了抹嘴角,淡淡地用一贯的声音吩咐。   "……什么意思?"我阴沉着脸,忍不住根根的望着桌上好看的食物,把它们想象成戚沥的脸用力的瞪视。如果视线能锐利到杀人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一副餐具就够了。我可以分享。"戚沥慢慢的说着,忽然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我,让我坐到他的座椅扶手上。而他的一手环着我的腰固定我。另一手握着叉子将食物送到我的嘴边。   "张嘴,"他睁着黑色的眼,看着我抿住的嘴唇,启唇缓慢的命令,"吃掉。"我乖乖张开嘴,吃下去。不是在他的命令下,而是因为真的饿了。   戚沥继续认真的喂我,好像我吃掉他递过来的食物让他无比满足。他在为我喂饭中偶尔也用同一只叉子为自己递上食物。就这样一桌饭菜渐渐被我们用同一副餐具尝过。   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舅舅他曾经也给我这么喂过食物吧?可惜我竟然记得不够清,戚沥用餐巾为我细擦嘴角的动作夺取了我大半的注意力。   他突然开口道,问,"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熟悉?   我惊得心虚的抬起眼瞟看他---莫非他会读心,发觉我心中想的是和他无关的事?那么他不发作才怪,我下意识的做好防御的准备。   可戚沥只是带着半追忆的表情遗憾的说,"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吃饭的。那时的小禾小得像一个洋娃娃,可是会乖乖吃下并消化我喂过去的食物。看你咽下它们时我好满足。可惜过了这么久,今天才有机会重温那时的感觉。   "是么?好像是哦。"我带着冷汗,让自己模仿他陷入回忆的表情。   "啊,小禾,我们都没有寄安全带呢,"戚沥突然在我不注意的某一刻将我从座椅扶手上拉下,拉到他的怀里,一边喃喃自语,道,"如果这是普通的飞机就好了,那样会有坠机的可能性,我们也就有可能在同年同月同日、并同时死掉了。   我在他的双臂中内静静的不出声,却蹙紧了眉。戚沥的喜怒无常不是无法避免,但躲避令人心累。而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并忍耐他?   舅舅和由塔会找到我的,虽然我不希望他们知道我体内蕴藏的秘密。但在身体变得不由自主前,在那之前我必须逃开戚沥的身边。   劝说似乎无效,可他再变态也是血肉之躯,沟通不行就暗杀他---我忍不住被自己鼓舞得勾起嘴角-在他的怀抱内,气息之下,平静而阴沉的做了决定。   戚沥说到做到,真的在抵达日本当晚拉我一起去泡温泉。   我穿着被他被迫换上的淡色碎花浴衣,光脚"咚咚"踏在木制地板上。被他强制性地拽着手腕,不得不半倾斜着身子跟上他的脚步。   温泉和图片上看到的一样,是被围在一群植物中悠悠冒着热气的那种。   我裹着没有舍得褪下的毛巾跟着他一起迈过天然石阶,一步一步陷入温泉中暖得令人叹息的水流。可一旁戚沥的存在令人无法专心享受,我在水内快步奔走到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只留半个头在空气内,头皮在他的视线下径自发麻。   "怎么不坐过来?"戚沥将手臂放在温泉的石壁上,示意我挪到他身边空出的地方。   "我喜欢自己泡,"我硬着头皮回复他。   他望了望身后,食指点了点后面的装饰,"介绍说这里的竹子一会儿会有热水洒下来,比淋浴更舒服,你不过来试试么?   "哈哈,自己洗自己的比较好,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我挤出干笑,深吸口气将头沉入水中,双手抱住膝盖不愿呼吸。希望不再浮出水面,以避免听到戚沥用他恶心的声音说出更好笑的话。   大约几十秒后,我憋得必须换气,不舍的浮出水面,摆手将眼睛旁沾的水滴拔掉。看清面前的事物后却愣住了---戚沥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靠过来,此刻立在我身前。   "你在干什么?"他漆黑的眼睛直直瞪着我,里面似乎有愤怒的情绪,但全部被他那双深沉的瞳仁遮掩住了。   我困惑的乖乖回答,"嗯……我在练习肺活量。   听到我的答话,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恍惚的思考了一阵才回过神。见我不解又警惕的盯着他,突然根根抬起手臂遮住脸,往另一边远远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那里的肤色有些过于白皙,一定是不洗阳光浴的那种。白嫩的样子看上去无比脆弱……不知用哪类的凶器足以威胁他,伤害他使他不敢再威胁我?在最近的温泉之旅一定要找到占上风的方法。   我抿住嘴,尽力止住胸口内无端升起的烦躁。   由塔和舅舅,他们在做什么?是因为戚沥转移的动作太快,他们才迟迟没有找到我么?我盯着热气袅袅上升的干净水面,想从中看到城堡内的场景一般用力的盯着。   戚沥明显在隐藏某些我不知道的内幕。但不知道不代表不可以猜想。现在我没有任何自保能力,除了猜测以外一无是处。我自暴自弃的再次沉入水面。   戚沥,或许和由塔有关也说不定呢?由塔新人并重任三年之久的双胞胎不可能突然变成戚沥那边的人。他们之前若有多种联系也完全说的通。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之前离开城堡时的画面:舅舅将自己不断外溢着脆弱,绝望,与不舍的双眼从我身上决绝扯开。固定到角落处立着的由塔身上。   那时我已经快要进入机舱,距离的过远看得不够清楚,视线也迷离的几乎无法调好焦距,但舅舅的眼中明显有极端而锋利的光,渗着沉痛和杀意指向由塔,只有他稍稍眯住的眼睑帮忙减弱了嗜血的光芒。   舅舅扬起手,动作迅速而利落的使我无法看清,却隐约察觉由塔再次吃了巴掌--脸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被掌掴到一边。   我呼吸逐渐艰难,从水面伸出头,大口大口的华西,视线被温泉水溢满,眼前一片模糊。胸口跟着刺痛,我是怎么了?居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或许是温热的水下太久了,感觉自己的 身体和水力比起来显得无比弱小。   突然很想握住舅舅的双手亲吻他,让他用双臂围住我将我抱在怀里,一起躺在城堡的大床上做一个好梦。   可是舅舅和戚沥也保持着联系,这一点戚沥并无意掩盖。那么舅舅知道戚沥的目的么?或许他们早有合作,早已有联手的意思?   但他们的联手和目标,那一切过于复杂,所以和我无关。   我只想知道舅舅和戚沥无关,和我此刻的弱势无关,那么戚沥抓我来的目的又是什么?由塔和舅舅是否知情并默许了?我在这一切中又是哪一类的筹码?   戚沥忽然从水中步过身,二话不说,拉起我毫无反抗力的右手手腕往石阶迈去。   我被打断思绪,不得不用自由的左手抓住胸口的浴巾,以免和戚沥一样一丝不挂的走到不远处的包间。   他是否和由塔在同一线上?但由塔和aa对彼此没有好感,由塔和戚沥的配合更是听上去不可思议。   又或许他们只是敌人,只有由塔才是舅舅的继承人,前提是我必须选择他。。。我在屏风后快速擦干身体,换上睡袍时还在不停的猜想。   从刻花的屏风后走出,入目是半躺在榻榻米上衣襟半开的戚沥,食物已经被送来了,他无聊的单手抓着几颗葡萄往嘴里扔,视线固定在一面强大的宽屏电视上。   "我换好了。"我出声提醒他,慢慢往一旁隔间拉门的寝室挪动,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着戚沥。   "恩。"他出声应着,头也没回。"你不吃吗,这里有夜宵。   我摇摇头,想到他听不见,又加上一句,"不用,我去睡了。   "你困的话可以先去,不过只有一床被,不如等我一起?   "你不是。。。在看电视么?"我终于道出心中的疑惑--戚沥和电视?这个搭配不是一般的奇迹,戚沥居然也会看电视?   他笑着回头,看着我极力掩盖窘迫的样子,突然多了几分笑意,声音很轻的说,"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人类啊,为什么不能看电视?当然,这些节目的确很无聊,小禾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做点别的?   我在他话音未落时气急的转开身,快步步入寝室,在他眼里看来却是极度害羞的反应。   戚沥低哑而愉悦的笑声无比刺耳,难以忍耐的跟在我背后。   我倒到榻榻米上铺好的被窝内,合上疲劳的双眼,安静的过了半晌,我似乎有一半意识已经沉入梦境,但却清晰的感觉得到,戚沥在我躺下后很快关掉电视,熄灭橙色的灯,脚步缓慢的步入寝室,走到我的身旁轻轻蹲下。   我的呼吸平缓而均匀,如同真的入睡一样,但他的指尖触碰我发梢带来的感觉却如同雷击,我在沉睡中将左手的五指慢慢伸展开来,走到我的身旁轻轻蹲下。   戚沥慢动作一般将我的被子拉开一角,自己的身体挤入躺好,紧紧贴在我的背后不留一丝缝隙,手指更加小心而缓慢的扣住我的腰,企图将我的身体转过个,贴到他的胸膛上。   我无力的被他扳动,手臂和头发毫无知觉的垂下。   然后,戚沥忽然在那时僵住不动了。   原因当然是我。。。在他试图将我扳过身时,我迅速扬起左手,手臂在电光火石似的片刻内抬起,将手中的东西驾到戚沥的脖颈上方,逆转局势的行动一气呵成,一切利落的几近完美。   此刻的戚沥脖子上悬着一把小刀,闪着银色的光,我带着胜利的微笑坐起身,模仿刀面闪的光泽,朝他露齿一笑,一边倾过身在他上方炫耀的扬起嘴角,身体软软的压到他身上,双脚却更加过分的摩擦他。。手中的刀子却丝毫没有动弹。   "哦--小禾想玩游戏?"戚沥隐在暗处的眼睛突然转动,带着满是兴趣的光泽安静的流动。   我将臂肘迅速按下去陷入他的腹部,在他岔气的闷哼中冷着声音道,"说吧,把你的目的和知道的全说出来,不要开玩笑,我笑的时候可能无法控制力度,这可是把很快的刀子。。。   戚沥静静躺着不说话,好像被我压在上方并用刀子威胁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不值得他流露任何惊慌,可是当我低头用牙齿轻咬他脖颈和锁骨之间的皮肤时,他开始不再面无表情,却只是半合着眼,好像在享受着按摩服务一般,轻轻扬起嘴角。   我将右臂肘驾到他的胸口处,右手软软的手心支着下巴,紧紧盯着他看,一边让左手稳稳的将刀锋下压,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锋利的血痕。   戚沥的身体终于识时务的变得紧绷,声音低低的问,"你想知道什么?我能分享的一定会告诉你。   "你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我从最简单的着手问起,因为长夜漫漫,我有足够的时间陪戚沥畅谈。   他抿了抿嘴,然后喜笑颜开,道,"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个秘密,换点别的。   我用力的做深呼吸,尽量稳住左手,止住往下狠狠按进去的冲动,随他的,换另一个问题,"那对双胞胎是由塔的人,现在怎么对你这么服帖?   他想了想,突然抬起一只手握住我的左手,我几乎以为他要帮我把刀子按进自己的脖子,毕竟他是戚沥,没有什么举动是不可能的,可他却只是轻轻的将手搭在我的手上面没有多余的动作,"由塔的人就是我的人,他想和我联手,这次托我把你带走,离城堡越远越好,谁让他想扭转自己在Licht的地位,却不敢让你知道。   我发觉眼睛不自主的瞪大,瞳孔缩了缩,"舅舅呢,他知不知道?"还有由塔。。。他什么时候知道戚沥就是aa的?我抓紧刀柄,难以想象由塔和脸会和这种阴谋凑到一起。   "叔叔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默许了。城堡和Licht迟早要换新的主人,那个人必须是由塔,而由塔想提早锻炼一批自己的人也是被默许的。"戚沥望着我震惊的表情,眼中带着几丝邪恶,微笑起来,"叔叔知道由塔他对你的专一是不可能改变的,他放心由塔,一心希望有一天你们会一起掌管Licht。不料,你却心有所属了。。。   握得心口突然被一阵闷痛溢满了,望着身下戚沥或aa正在微笑的脸,只想把它抓烂,或用手中的刀子划掉。   他继续在我难以承受的重量上多放上一句话,"你想离开城堡,意外的怀孕并快速的做手术,这些叔叔都知道并默许了,天知道他怎么会那么镇定的让你离开。   他完全在玩转我因为震惊而呆滞的思绪,继续在火上浇油,"不过,小禾你要知道,景吉遇到你的事时,口风一向很紧,但叔叔想知道的事不会不知道,所以他不会不知道你那些小秘密,但他大概不想知道,所以像默许由塔一样,让你离开"舅舅他知道我怀孕?知道我假装流产只为了离开?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知道由塔把我交给你?--他全都知道?   我的声音无比紧绷,尖细,像是从胸膛直接挤出的声音一般,怪异而脆弱的询问着戚沥。   而他的话淡淡的吐出,瞬时让我的眼泪冲出来。   "当然知道啊,没有他的允许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他随意的加上,"不过他始终不确定你体内还有没有由塔的孩子,所以才一再的想追到我们的所在地,确定后大概就不会再跟着了,而由塔自己完全相信你演出的'流产'戏码,却担心你再次见到叔叔,多次让双胞胎监视我,提醒我带着你转换地点,哈哈。"戚沥毫不介意的扯出讽刺的笑脸。   "小禾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隔了半晌全然的寂静,戚沥主动问我,他像是来了兴致,毫不介意多说几句至关重要的内情。   而我慢慢从内幕中平复过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了,眼泪却自动往下流。   原来,舅舅,一直,知道。   --这几个字不断徘徊在眼前,一个覆盖另一个,一个比另一个用更大声的告诉我,自己自以为是的演戏早被舅舅察觉的事实,所以在我离开之际,他眼中才会有那么多种极端却不同的情绪混合到一起,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他看我的眼神中终于多出了平静和溺爱之外的复杂,有一些自嘲的绝望,一些极端的脆弱,和淡淡的释然。许多感情混杂到一起,变成了"不舍"。   却没有愤怒,或职责。   因为他不爱我--没有爱过我,也不可能爱我。   对一个溺爱的孩子,他当然会无限的包容并默许她的一切。   因为,只是孩子罢了。。。   我浑身无力的爬到戚沥的胸口,将眼泪流到他胸前的浴衣内,握着刀子的左手不知不觉松掉了,却还是下意识的架在他的脖颈上方。   "为什么要哭?"戚沥问我,"这一切是你一手造成的,没有人插手,所有人都任由你做让自己满意的事,无限的默许。   我无法出声,良久,才找到声音,问,"戚沥,你站在由塔那边,会不会威胁到舅舅?"我被忽然的担忧击中,忍不住插嘴问。   "我会为了利益和Licht合作,如果必须威胁叔叔也没办法,但我无法想象他会阻止我给Licht带来利益,也想象不到他被威胁的场面。"他似乎在思索,声音和语气比平常要正常许多,几乎不像那个一直喜怒无常的戚沥。   我突然累了,将手中的匕首攥紧,躺在戚沥身体上方,闭上了眼睛,"我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一再默许,由塔真的对我好的话,就不会把我送给你保管。不过我现在不想再思考。。。我累了。   我没有说谎,闭上眼睛后,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袭来,将我这几天来一直在担心,一直紧绷的神经刷平,不知为什么我选择相信戚沥的话。   它们很合理,所以那些就是事实了。   戚沥他突然轻轻的笑出声音,摸了摸我的头发,手指随意的插进我的发丝中来回抚弄,将头发理顺,嘴里安静的说,"现在我对小禾你不是一般的好,连你将刀子架在我眼前都不会生气--或许我一直期待自己能死在你的刀下呢。。。"他被自己的话取悦了,胸口传出闷笑的震动。   我始终没有撤离的左手终于随着睡衣无力的下垂,危险的刀子从他的脖颈划下,只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痕,太可惜了--模仿aa的语气开玩笑的戚沥应该值得更深的伤口。   我将脸埋在戚沥的胸前,努力压下心中的欲望--想见舅舅的欲望,和他重逢的画面会是怎样的?我不敢想,生怕眼泪再次流出来。   我在戚沥的怀中睁开眼睛,用手撑着榻榻米坐起身。   昨夜的对话仍旧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意识不禁有些恍惚。   不同以往我一有动静就会弄醒戚沥,现在我醒了,他并没有醒来的意思,睡容像孩子一样安静而无辜,身旁躺着那把我握过架在他脖子上的小刀,刀锋上沾着他的血,从晨曦的映衬下看他脖子上的伤口,更加殷红。   不会真的死了吧?我蹙紧眉,凑过去,却见他胸口处呼吸的起伏,明显只是在熟睡。   其实他的死活和我五官,把他杀死,双胞胎也会乖乖的送我回去城堡,我这样告诉自己,不甚在意的套上厚一点的浴衣,拉开拉门,光脚跑到走廊外。   走廊尽头是在薄雾中安静沉睡的院子,光滑的木质地板被双脚踩出"咚咚"的声响,我伴着节奏,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   如果周围有路过的人,一定会觉得我心绪平静,只是表情有些恍惚,并没有大碍。   可惜戚沥将方圆百米的院子全部Vdp了,没有路人看到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疼得快要滴血。   --舅舅知道一切,却没有阻止我,因为我还是孩子,可以纵容。   --当我思念城堡时一定会坐飞机回去,继续做他掌心里的孩子,而这次我被戚沥半路带走是他未料及的,不然也不会费力确认我的下落了。   --还有,舅舅是希望我和由塔能够一起继承Licht的,那五年内我们的感情在舅舅眼里看来是什么样的?或许太过近似主仆恋人,让他会错意。   --这些都是事实,一开始就可以猜到,但我没有让自己承认。   我继续迈着脚步,想一步跨越千万里直接迈到城堡,和他面对面,但面对面时要说些什么好呢?我被拒绝了不止一次,似乎没有质问他为何放弃我的资格。   走到一处时,身旁的拉门突然被打开,双胞胎之一立在门口处,视线低低的往下看,集中在我的脚踝。   我发觉他的眼睛和Liam的颜色不同,应该是双胞之一的弟弟Lucas。   "不知小姐想去哪里?是否需要属下陪伴?"他轻轻提醒,言下之意是我不该在戚沥未知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乱晃。   "不需要,"我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喜欢一个人散步。   说罢抬脚继续往前迈,却在教还未落地的时候被Lucas闪过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借口是,"清晨太冷,请允许属下为小姐披上衣服。   披上衣服?好像我没穿衣服似的,不过不是所有外国的护卫都像由塔那样能学好中文,我勉强的微笑一下,"谢谢。   披上披肩后,Lucas好像觉得得到了我的允许,默默的跟在我后方一米的距离走着,奇怪的是他的身影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回响。   我响起昨晚和戚沥的对话,装作不在意般,问起身后的人,"你知道你的主任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么?不会真的是为了泡温泉吧?戚沥若以为我会忘记那个被他带过的问题就错了。   可是后面的人诚恳解答的声音不像在说谎,"是的,这里的水会让小姐的精神好转,主人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哦,"我除了拉长这个单音不知道怎么回答,继续问,"这样啊,他好像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是的,主人看到小姐前一阵子的气色不好,才特意将本来目的转移到有这里。"Lucas大概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可能和我一样刚刚睡醒,精神不够集中。   又或者他并不如他的哥哥Liam一样谨慎。   但我清醒的意识到他最后一句话所代表的意思,淡淡的套话,"那本来的目的地是哪里?   "是Licht的城堡,主人听由塔少爷说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回程,中途却决定到这里。   我的心脏明显漏跳了一拍,声音却更像在随意的聊天,"什么叫做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不是要将Licht的人全部换新的么?不会这么快就弄好了吧?   或许是我的声音很感兴趣,而Lucas因为Licht内部的转变和由塔等人的成功放松了戒备,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向我解释,"本来是需要很久的。但由塔少爷发觉Licht毫无反击的意思,因为Licht的前任主人。。。身体不如从前,几乎默认自己被提早继承,这样一来省去了大部分时间。   "哦,这样啊。。。"我们已经迈到绿色茂密的温泉周围,热水的蒸汽袅袅的蔓延过水池,将灌木和植物的叶子盖过一层流动的白雾,我的声音和那些雾一样飘渺的没有形状,"哎,。。你说Licht的主人,身体。。不如从前?   "所以省去了大部分时间。"Liam在我身旁点点头,"由塔少爷已经轻松的掌控了一切,大部分是从Licht的前主人那里继承的,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默认了他的话音结尾怪异的上扬了一下,接下来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我静静注视着自己将他推入温泉中的左手,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在水内挣扎时转身,飞快的跑。   双眼似乎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披肩被快速跑动的动作震的掉了下去,大脑只知道嗡嗡的响。   我跑过一条又一条走廊,伴随脚步踏在地板上纷乱的"咚咚"、"咚咚"、"咚咚"。周围渐渐多了人,浴衣是同样款式的,应该是年轻的服务生,我在她们不注意时放慢脚步,随手拉开一道在角落安静许多的门,闪身进去。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些摞的很高的盘子,和一道花样简单的屏风,我冷静的迈到屏风后面,终于让早就软掉的双腿从紧绷的状态放松。   膝盖先着地,然后是我的上身。   我用双臂抱着头,双手抓住几大把头发,疯掉一般的哭喊起来。   眼泪不住的往下滑,这样毫无尽头的过了几个小时,房间的光线更暗,拉门透过几缕暮色,印在榻榻米上像干掉的血色。   视线被眼泪占满,无法看清,但我清楚的听到门外有戚沥的声音在大喊。   他似乎在发疯,声音是我没听过的大声,奇怪的是我听不清那些话的含义。   然后拉门被猛然打开了,门框被震动的发颤,我在屏风后面缩了缩神,将眼睛闭紧。   迈进来的人脚步却极轻,一直走到我蜷缩的身前站定,然后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扯起来,扯到他的怀里,他把我抱紧。   半晌后却握住我的肩拉开一些距离,声音冷冷的,"小禾?你为什么跑走?我以为又把你丢掉了。   戚沥身上的怒气和由塔似乎有点像,我闭着眼睛比较,不做声。   他抓住我的肩,开始神经质的来回摇晃,"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睁开眼睛。   我被摇得头痛,听他的话睁开眼睛,他只穿了昨晚入睡时的浴衣,单薄的浴衣被他弄得松散,露出胸口细致的肌肤,上面有一排排我不愿意多加探究的疤痕。   "你为什么跑掉?"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样子,自己也变得面无表情,狠声质问我。   "我想静一静,"我说着扬起头看他,"戚沥。。。哥哥,你喜欢我吧?   他蹙眉,表情没有变化,眼底却有剧烈的起伏,"哦,我喜欢你?怎么看出来的。   "对,你喜欢我。可你大概不知道怎样开口告诉我,所以我自己看出来了,"我无力的倚进他的怀里,视线透过屏风望着门外的夕阳。   他伸过拇指,随意的摸了摸我哭肿的眼皮,"。。。可你喜欢的是他,是叔叔。   我忽略他没有说出口的前半句,"所以我要回去,回城堡区,如果你希望看到活着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良久不说话,开口时却失笑,"小禾这是在威胁我么?   "差不多。   "。。凭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正色,转头看着他,"看不到舅舅,我会死的。   "是不是Lucas和你说了什么?"他转过我的下巴,望着我的眼睛微笑,"他说的都是假的,不用放在心上,现在很晚了,我们应该回自己的房间了,小禾想先吃饭还是先泡温泉?   他的话被我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新一轮的眼泪打断了,我撕扯着嗓音望着他哭喊道,"你喜欢我吧?那就不要等到我自杀,放我回去啊。我必须回去,我要见他,我要见舅舅我隔着眼泪看戚沥的脸,他的脸在我的泪光中似乎扭曲了,变成无法掩盖的惊恐,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嘴,死死的扣住不让我溢出一丝声音。   "小禾,你的孩子怎么办?我以为你想把它生下来,作为继承人,不让你和由塔有机会。。。"戚沥突然静下声来问我,手掌却继续捂着我的嘴,自己接话,"你要怀着他的孩子去见你喜欢的叔叔吗?你不会心痛吗?为何不和我在一起,。。只要一年也好,我可以等你把孩子生出来,一年就够了。   "呜呜。。。"我的眼泪继续外涌,一年?一年。。。   他还有一年?戚沥的话可以这样理解么?   戚沥突然认真的盯住我泪眼模糊的双眼,"小禾想回去的话,我不会阻止,但我要一起过去,毕竟,住在城堡内应该有趣多了。。。这次和上次不同,我不会像aa一样被叔叔无礼的对待了,叔叔他看到我这个侄子,会不会很开心呢?但他看到你时一定会痛得无法出声吧。。。   我用双手狠狠的掐开他置放在嘴上的手,大声说,"我会回去,我要见舅舅,我必须见他。。。   然后让他看着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打?看你为由塔生孩子?还是你要看他在你面前憔悴到死?"戚沥突然扬声大笑,"小禾。。真是好残忍。   我将指甲全部陷入他的手背,轻声说,"舅舅他不会在意的,我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可以纵容可以宠溺。。他不会在意的。"虽然我的心脏快因为自己说出的事实疼的裂开了。   戚沥突然愣住了,望着我下垂的 视线和脸上的泪痕,声音突然变得像叹息一般轻,"原来是这样。。。叔叔果然可怜。   我不耐的甩开他的手,望着上面自己留下的十个渗血的月牙,"你什么意思?   "小禾还不明白么?"他的声音突然像无底的漩涡一般吸引而诱惑,"叔叔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可活了,他不停的为你安排未来的一切,让自己能在适时撒手,让你能继续无忧无虑。。这一开始就包括把你放在远处--不碰。   他望着我负责的神情,继续残忍的解释,"我记得他的确喜欢过姑姑,但你不是什么替身,说不定从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你的替身了。。。还不明白吗?叔叔这几年一直在压抑自己,而你却以为自己有多痛苦。。。其实那些小痛应该不及他经历过一半。。。   "你骗人。"我用力摇头,机械的摇着头,说,"你骗人,那不可能。   戚沥突然单手抱住我,将我抱到他的怀里,"可能或不可能,等我们回到城堡就知道了。  呼吸艰难,我从梦中惊醒,眼睛霎时大张-戚沥置放在我腰间的手臂像是铁制的,硬是重得将我从睡梦中压醒。   这几天,我们入睡时一直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直到其中一个人醒来。   现在我先醒来,想起身去洗漱,不需要热得令人晕眩的温泉,只要清凉的水,将头脑用水泼醒,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戚沥在这几天内将自己锻炼得异常敏感,几乎是在我睡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也跟着醒了。   而我浑身无力,思考的力气也没有,双眼直直的望着屏风透过的一丝丝微光,是晨曦,将布上的花色减淡。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开口,声音气若游丝。   "等你的病好了。"他果然醒了,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我。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戚沥炙酷般的手臂似乎换了个角度,更紧更坚固的圈住我的腰,挡住我任何起身的可能性。   可他大概多次一举了,此时的我从里到外都在虚脱中,没有反抗的心思。   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零一天。而那一天的记忆像是几年前的东西,细节已经被腐蚀的模糊。   我只知道自己在眼泪模糊中,被戚沥姿势强硬的包起来。视线直愣愣的,只能看到他的脚迈过木制的地板,走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然后我的眼前开始模糊。   从照顾我的临时女佣哪里听说,我当晚发了高烧,神志不清的说了许多梦话。:主人"戚沥一直躺在我的身边,面无表情,似乎不怎么焦急的等着我醒来。   我醒来已经是转天下午的事了,意识模糊,因为没有胃口,只能喝水,而现在病已经完全好了。但我也对赶会城堡一事变得不再在意了。   毕竟,回去后能说些什么?回去,简到他们的那一刻噩梦就成真的了。比目前看不到他,心底缓慢的死去的感觉更加折磨人。   可我的声音却真诚的对戚沥请求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得病的是舅舅啊,我必须回去看他。   "不是'必须',你完全可以不必须,只要选择和我在这里就好了。"戚沥的语气异常平静,鼻子凑近我的头发,在一口深呼吸后才加上,"当然。我们是孝顺的侄子和侄女,所以必须回去看病危的长辈,是不是?我还是听小禾的好……奇怪的是,听到他讽刺但有理的话,听到他人称呼舅舅为我的"长辈",我居然不会像往常那样痛苦的眯起眼睛。只是身体变得更加无力,额头朝枕头沉了几分,在回话前失去了意识。   ……戚沥大概希望我能无时不刻的陪在他身边,让他睁开眼睛就看得到,可惜的是,我们并不是连提婴儿,必须要分开。   下午的时候戚沥去找吃的,我抓紧时间到室内的浴池擦洗身体。   我能动作的左手下意识的抹上了平坦的小腹,不知是病得产生了错觉还是怎的,用细致的手心摸小腹那里的时候,居然能感觉到一个椭圆形的凸起。   我的指甲跟着陷进柔软的皮肤,抓出五个泛白的痕迹,半饷才放松下来,在小腹留下的泛红的痕迹,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这里孕育着由塔的孩子,而我之前决定将他生下来。   戚沥说得对,我的确想把她生下来,作伪继承人。然后由塔必须继续做他的护卫,而舅舅可以将孩子培养成最优秀的继承人,而我身为妈妈会和他一起辅导。   因为我的从未想过舅舅会变好,会生病的可能性,更没有想过他死去的可能。毕竟,舅舅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我呆坐在浴池边缘,双手捂在小腹上,这里有个孩子,由塔的孩子。   生他出来,然后要怎样?这个在我府中孕育的孩子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他似乎在回应我的思绪--小腹突然炸开一阵疼痛,我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眼前发黑,却隐约看到双腿之间有一丝殷红顺着浴池的石壁往下流淌。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异常惊喜的叹出一口气,双腿在那一刻变得毫无力气,我任由自己往下坠滑倒浴池底部。   胸口却突然被一股力气包围,环绕著,稳稳的包起来我静静的回头,将眼中的水眨掉,然后厌倦似的的把头偏回去。   又是戚沥,他脸色和嘴唇比平时更加苍白,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我的小腹以下……还有他过分有力的手臂……这个有些陌生人的是戚沥,但当然不肯能是舅舅,我在期待什么?   小腹还在剧痛,我尽力忘记自己此刻正浑身赤裸的被戚沥抱着,尽量无视他像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一般紧紧抱着我的双臂,闭上眼睛缓慢的沉睡。   "听到了吗?我喜欢你。想让你当我一个人的玩物,妹妹,或者情人……其中一个或全部一起都好,只要是我一个人的……"戚沥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声音减弱的同时拉我回过神时,眨眨眼才发觉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我的头斜斜的到在飞机椅背上,发酸的眼睛望着机窗外的云层。   大概还有几个小时,这架给及就要降落在城堡了,我无法忽略发痒的心尖,疼痛的期待着降落的瞬间,却又无力,不知道这种期待是否正确。   我转过头看到旁边的座位上的戚沥。,他穿着POLO的T恤,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一遍听着一只IPOD,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看到和喜怒无常的"戚沥"二字相差甚远……我僵硬的扯动了嘴角,被自己悠闲的思绪激怒,就快回到城堡了,我没有资格这样轻声的思考,有时间不如想一想见到 他们时的开场白。   左手像是被隐形的线牵引着摸了摸小腹,这次不是错觉,我明显的感觉到一个凸起的弧度,柔和的将小腹撑起,而就在几天前我还有一个机会让他消失。   思绪不受我的控制,自动回转。   ……我像是在一个被拉长的梦,明明有一半的意识是清醒的,却不断往梦的最底层下沉,好不容易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戚沥的脸。   他看上去很平静,没有紧张的担忧,或熬夜等我醒来时应由的疲倦,他开口,声音平静的告诉我,"你差一点小产,乖乖的精养几天,我们回城堡。   然后他喂我喝了水,吃了午饭和药。   什么叫"差一点"小产?我让他喂食,摆弄尽兴,终于中到机会躺回被子中,侧过身子。差一点?这么说他还健在,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半饷后无声的叹出一口气。   抬眼时却看到戚沥蹲在我背后,手撑着榻榻米,探过头来瞟看我脸上的表情。他见我回头,瞪大眼望着他,突然扯出一点笑意,"怎么,在为没有小产而失望么?我就知道,小禾果然够残忍。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而,懒得反驳,将被子拉过头顶,闭上眼睛的同时,挤回了外涌的眼泪。   他说的不完全正确,但也差不多了--我在庆幸身体不必受疼痛的同时觉得由塔的孩子是个累赘。我不会主动动他,但他若自己能掉下去我也不会阻止,但戚沥不必对着我点出事实啊,那样我就可以无视身体的变化,等到对的时间来临到手术间把她生出来,过程和结果都不必多加思考。   用被子捂住脸撑出一片安全的天地,我呼吸困难但很快睡着了,中土却浑身发热,仅有的意识让我发觉自己再次发了高烧,而顾忌腹中的孩子不得再用药,我的睡衣被戚沥冰凉的手轻松的扯到腰间,几个人的手同时伸过来帮我用究竟擦拭身体。   我被反过来,头软软的垂在凉枕上,随便他们摆弄,让大脑忽略身体的不适继续睡下去、耳边却想起戚沥的声音,他平静的叫室内的佣人都退下,自己蹲下身子为我继续使用物理疗法。身体被来回擦了几遍,皮肤被磨得火辣辣的,求偶却局的额头更烫更加不得安宁。   果然,戚沥的照料是短暂而有限的,他中途突然松开手,用被子盖过我。自己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又步回来,在我的不解中快速解开自己的衣服,掀开被子躺到我身后。   他的身体紧贴我的,温暖的皮肤毫无缝隙的覆过我的背部和四肢--温暖的?戚沥一贯偏凉的身体竟然让我觉得温暖。莫非他刚刚跳到温泉里去了?   他似乎一心希望拉回我的意识,将嘴贴到我耳边开始说话,吐息也比平日更轻柔,"小禾,之前你问过我,为什么把你带过来,但我拒绝回答。现在你再问一遍我就告诉你。   他好像很期待我醒来和他说话,语气像是在诱惑,可惜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前已经有人透露了。   "你不想问?"戚沥等我回答,安静了几分没有再开口,确定我不会清醒并发问时才继续,"但我想回答。"他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像是自语或呢喃,变得真假难分,"他……由塔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就将事情处理好了,是我擅自把你带到这里……为什么呢?"戚沥开始自问自答,"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太喜欢你了,小禾。   他双手的五指突然大张,微温的掌心覆盖我的腹部和大腿,来回摩擦,喃喃声停顿了一阵后,突然张嘴朝我的耳内哈气,"听到了吗?我喜欢你。想让你当我一个人的玩物,妹妹 ,或者情人……其中一个或全部一起都好,只要是我一个人的……"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我逐渐下沉到梦境的意识被他的话扯回来,突然一阵恶寒,和由塔一样,戚沥的喜欢和表达喜欢的方式都是难以认同的。我被他圈在坏内,只当背后是一个暖炉……"听音乐吗?"一旁的戚沥开口,将我的意识拉回来,并在我来得及反映之前将一遍的耳际塞进我耳内。   我更加 用力的偏过头,视线固定在机窗外逐渐稀薄的云层上。IPOD里的音乐被戚沥调到最大,他听的大都是没有人唱的原声伴奏,震得耳膜快要裂开一般不停微颤。   不知是音乐太吵,或者是我的注意力又飘远了,飞集降落时被轻微的震动并没有被我察觉,我无法猜到一旁的戚沥究竟侧头墨墨看了我多久,回过神时机窗外的景色已经凝固不动了。   可是那景色分明是城堡的小型机场……一旁还有我熟悉的湖,树林,和几条……人影。   我猛的回过头,背对机窗,双眼不敢置信的集中到戚沥的脸上,"到了?怎么怎么这么快……我真的回来了?   他扯动了嘴角,突然倾过身,用力将嘴唇碾住我的,双手抓着我的肩不让我反抗,可他完全不必那样用力,我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戚沥背后那排机窗外,那是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林子,……城堡的林子。   戚沥不知什么时候放开我,视线有一瞬间越过我望定了机窗外某一处,下一刻却落到我脸上,有些讽刺的叹声,"这里真的是叔叔的城堡,你为什么突然不敢相信了?"他握着我的肩将我转过身,面对刚刚避开的景象,"小禾,你可以往外看,仔细看,那轮椅上做着的不正是你心爱的舅舅?   任由戚沥揽着我的左肩,我们一路并肩走到舅舅和由塔面前。   我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地面上,知道看到他的双脚和轮椅腿后才怔怔停下了脚步。   似乎静默了几秒钟后,一旁的戚沥突然开口,口气异常喜悦,"我们回来了,和小禾一起玩总是令人忘记时间,叔叔久等了……我们这是第一次用叔侄的身份见面吧?那不是由塔?嗨,我没有听到由塔的回话声,也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仅将视线梛到一旁的戚沥脸上。   我抿紧唇,等着戚沥满脸笑意的模样,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此而,仿佛是故意为此刻尴尬的重逢添加戏剧的气氛。   "我们去泡温泉了呢,我和小禾一起,因为听人说那里的水温正适合孕……戚沥的话音被舅舅打断。舅舅用我熟悉的语气轻声说,"既然回来了,让我们快些进去吧。"他向城堡木制的大门移动轮椅,淡淡的声音很快被城堡外的寂静吞噬,但一样不容置疑,戚沥笑笑,继续揽着我跟上。   我无法抬头迎接舅舅的视线,虽然额头和眉心间灼热的一点让我知道他在看我,等待和我的视线解除的一刻,好向我露出"欢迎回家"或"不要不安"的笑意。   但我没有力气仰起头,身体轻轻的跟着戚沥的指示往前行,一行人迈入正厅,光线顿时明亮,我快速的抬头扫视室内,看到整个正厅被宴席堆满,表示欢迎的意思。   "小禾饿不饿,我叫下人准备了食物。"见我不说话,舅舅解释性的开口。   然后我的眼眶跟着一酸,眼前顿时被上涌的泪液模糊,型号始终低着头,除了近处的戚沥意外没有人注意到任何变化。   我将脸偏向一旁面向戚沥的肩,他不是很高,我的身高正好可以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我也真的哦那样做了,好止住更多眼泪的分泌。   戚沥望着我将眼泪抹在他的肩上,惊讶于我主动和他的身体做接触,似乎受宠若惊,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面对安静下来的正厅手,"刚刚下飞机,比起食物我们更想去把身体洗干净呢,叔叔?有没有可以用的房间?   "小禾的房间还在以前的地方,没有改变,"舅舅声音平稳随意的回答着戚沥,"你可以去客房借用浴室。"他扬了扬右手,示意下人带我们离去。   我除了在正厅,身体一般的重量倒在戚沥的身上,让他帮忙支撑,一边机械的迈动双脚。脚下是熟悉的鹅绒地毯,温柔贴在脚心的触感让眼泪流得更凶,我等待距离正厅二十米以外的距离,双手忽然从戚沥的衣袖上垂下,无力的蹲在走廊边上无声的突起来。   戚沥叫带路的佣人退下,自已缓缓弯下身蹲在我身旁,"怎么哭了,你不会很期待这种重逢么?居然没有给叔叔一个拥抱……我敢打赌,叔叔和由塔在猜你会先拥抱谁,你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叔叔和由塔该多么失望,啧啧……我徒劳的抬手堵住耳朵,把他的声音隔离在外。等戚沥按奈不住拿开他们时,我集中全身的力气于左手,把他推了出去。他重重的摔倒在一边,我趁机起身快速沿着走廊跑开,路上没有继续分泌没用的眼泪。   重逢应该是怎样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心底似乎有快地方在嘶喊着抬头看他一眼的欲望,眼睛却没哟胆量真正抬起将他的脸看清。   我似乎在浴室耗了几个小时之久,在莲蓬头下立着让温水从头顶洗到脚趾,直到指肚开始发胀才起身离开,裹着浴巾推开房门时再次看到房间的床上放着叠好的新衣服。   我应该知道,这些细节舅舅不会忘记。   我弯了弯嘴角,做到床角换起衣服。从内衣到柔软的小礼服,还有一色系的平底小鞋,这些全部认真换好后才抬起头,却立刻僵住了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就倚在房门口的由塔无声的望着我,视线准确的对着我的,令我想偏开头也无法迅速做到。   由塔在我开始感觉到窒息的一刻开口,声音冷淡,却难掩愤怒,"小禾,为什么说谎?   "回答我。"见我无动于衷的坐回床边,由塔沉声开口,视线像是被牵引着固定在我的小腹上,"你……还怀着……它吗?   "它"?由塔似乎对他自己的孩子没有多少喜爱。幸好我也对它没有太多感觉,不会反感他的态度。可是这个小生命的确无辜,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决定不出声,让由塔自己去猜他想要的答案。   由塔立在原地,似乎认为我的沉默就是默认,再次开口逼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演那一出戏真的是为了离开城堡?那现在为什么回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不想回答他,仰身倒向铺好的被子上,眼睛直直的瞪着天花板。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回来?答案都是因为舅舅啊。由塔不会还需要我的提醒。   大约是我在他面前随意的仰躺引起了误会,由塔迈过身,坐到我的身边,一手撑着自己的体重,另一只手臂越过我的脸,掌心重重置放于我的耳际,将我圈在他的身下,不得动弹。   我勉强将视线拉回,对上他蓝色的眼睛,静静的往里面望,却看不清他的心思。   这么多年,由塔应该也变了吧?我曾经见过他对下人的态度,还有对手下的惩罚,他面对我以外的人时绝对是一个狠角色。而如今,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羽翼已丰,不然不可能有足够的能力牵制戚沥那样的人。   但我却丝毫不怕他,因为确定他面对我时永远是一个无威胁力的由塔。如同五年前初次见面时的少年一样。   "不愿跟我说话吗?"由塔望着我,指骨伸上前揉了揉我的头发,见我无意张口回答,突然微笑起来,"小禾,为什么这么喜欢折磨我?你明明可以将头温顺的放在戚沥的肩上,为何不能相同的样子怜悯我?   怜悯?由塔居然开始需要我这样的待遇了。我移开视线,望着枕头上棉絮的图案,不愿作答。   打破寂静的是从我身上发出的"咕咕"声。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反抗了。我红了脸,用力在他的身下翻过身,背对着他,露出背上开了一半的拉链。由塔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安静的帮我拉好。   "我饿了。"我回头望着他,眼神无声的提醒他挪开身。由塔一定会像之前无数次为我整理衣服一样,熟练的听我的话并适时闪开的。   可是这次我错了,不知是我的眼神,还是直到肚子饿了之前一直保持的沉默激怒了他。由塔的蓝眼睛忽然阴沉的变了颜色,双手下压,狠狠按住我的手腕。   我抿住唇,无声的叹出一口气。他的动作像是制服犯人的警察,我几乎确定他接下来会说"不许动"。但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低下头用嘴毫不留情的碾压我的嘴唇。   由塔将舌尖弹入我的嘴,双手改变姿势搂住我的头,跨在我身上用全身的力气加重这个吻。   我被他挤压得无法呼吸,乖乖闭上眼睛,嘴角麻木的张大。告诉自己只是接吻,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我多次骗他,被质问时又不回答的惩罚好了。   可我再次估错了。由塔要的不只是吻。   他修长的手指异常灵活,指尖和手心滚烫,手指和手背却冰冷。不知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裙摆,摸到我小腿内侧细致的皮肤,继续一路往上探。而另一只手将刚刚拉上去的裙子拉链松开了,指尖狠狠地扣住我的背,饥渴的来回抚摸、揉弄。   "啊……"我小声的尖叫,皮肤突然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接触凝滞的空气,我冷得哆嗦,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没有恐惧,只想找个方法让他快些住手。   由塔……他怎么会有力气压住我呢?这怎么感觉都不像是亲热的时候。   我在他专注于我的胸口时冷静的开口:"舅舅还在等我们,再不过去饭菜就要凉了。   可我的小声提醒起了反作用。由塔像是被我的平静激怒了一般,突然张口用力的咬了我,我被狠狠的疼痛惊得眼前发黑,回过神时才发觉胸口多了一排深深的齿痕,从中开始冒血。   由塔也会忍心让我流血么?我怔怔的抬头,却见他望着我,面无表情,和我对视半晌后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伸出舌舔吮我不断冒血的胸口。   细小微痒的触觉伴随着疼痛,我突然想笑。心里却有因为陌生引起的恐惧,无法抗拒他的恐惧。   我侧着头躺在由塔身下,视线毫无焦距的望着对面的房门,然后门突然被打开了。戚沥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走了进来。   戚沥望着由塔和我倒在床上的姿势,似乎有瞬间的愣怔。见我侧过头望着他笑,突然回过神来,眼神阴沉,却微笑着走过来拍了拍由塔的肩,嘴里说的话和我之前的一致--"叔叔还在等你们,再不过去饭菜就要凉了。   由塔已经紧绷的身体突然散发出冷冷的抵制,他回头,视线扫过戚沥,再回头望了望我赤裸的上身,拉过一旁的被子帮我遮住身体,并从被子底下伸过手为我整理衣裙。   戚沥凑过身,热心的伸手帮我理顺头发。   由塔停顿动作,冷冷的盯住他,戚沥立刻在他的视线下缩回手。   我望着他们,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任由他们摆弄,然后默默的坐起身穿上被由塔拨下去的鞋子,踩着软软的地毯向舅舅所在的正厅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因为一直望着坐在对面的舅舅,听他说话的声音,偶尔伸手拿新的食物时回上一两句话,其余的时间一直望着他。   他同样看着我,没吃什么,手中握着一只酒杯在指尖摩擦,望着我的双眼温和而明亮,像是看到我就满足了。   我将声音扬高,之前说话都无力的感觉消失净尽,"舅舅怎么都不吃?   幸好他没有瘦很多,虽然我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被疾病缠身。   舅舅的头发比之前要短了,剪齐在耳后,但搭配丝质的黑色衬衣时更好看。   我屏息,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呆呆的固定在他脸上。毕竟还有那两位一左一右的坐在我身旁……"小禾也没有怎么吃,"舅舅抿一小口mint julep,双眼一直望着我的脸,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自在。   "因为我要专心望着舅舅啊,"我认真的回答,"这么久没见,小禾怎么能只顾吃。   他不置可否,视线却快速的扫过我身旁低着头的二人,动作细微的点了点头。是表示他也为了看我而无心进食么?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每一下的跳动都在为难得的幸福叹息。   一旁的由塔突然扔下叉子,银质餐具砸在银盘上磕碰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温馨气息,我眯起眼睛,眼角的余光却见他更过分的站起身,椅子磨过木制地板发出难听的声音。但不可思议的是,由塔开口时的声音比之前的噪音都更加难听,他用主人一般的口气冷声说,"慢用,我先去处理Licht的公事,小禾一会儿来我的房间,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在椅子上扭转过身,下巴搭到椅背上,看着他往门外走去的背影,大声说,"晚上我要陪舅舅啊,没时间找你玩,请你自己洗洗睡吧。   由塔的背影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却很快恢复,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比之前慢一些。   我胜利的转回身,望着舅舅微笑。他无奈又纵容的扬了扬嘴角,提醒般的开口道,"由塔将是Licht的继承者,帮助你处理一切,不要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我耸耸肩,"舅舅才是Licht的主人。   他听到我的话,摇了摇头,眼睛中突然浮现一种歉意。我感觉浑身的血液突然停止流动般,因为察觉到那浮现的神情代表的意思……"舅舅,吃好了的话,我们一起去湖边散步吧?我被戚沥哥哥带出去'玩'了那么久,一直好想念城堡啊,回来时恨不得把每一块地方都用脚踏过一遍……啊对了,那湖里还住着之前的几只天鹅么?   一旁一直不做声的戚沥突然嗤的笑出来,不知是因为我的话,还是我极力转移的话题。   我缓慢的转过头,在舅舅看不到的角度冷冷的瞪着他,声音却和之前一样无害,"哥哥,想和我们一起去吗?我们一家人一齐散步,由塔一定会嫉妒得不得了吧。   我主动起身,自然的伸手推起舅舅的轮椅,好像他需要轮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虽然舅舅之前说过自己可以走,但景吉给他安排轮椅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忽略心里的闷痛,小心的沿着走廊缓步而行。   戚沥举着他没喝完的酒杯跟在我的身后。只偶尔出声加入我们的对话,我几乎可以无视他的存在,但因为他一直跟着,舅舅暂时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的可能性。   可是今晚我们会一起睡--我可以看出,舅舅他真的很想我,如今我回来,他不会再推拒我了。但如何才能避免他再次拾起那个话题?   我望着树林间透过的夕阳余光和平静的湖面。手指轻轻的抚弄舅舅的黑发,抚平他被风吹起的衣领,突然有了答案。   城堡周围过于安静,只有被我推动的轮椅压过枯叶的细碎沙沙声。戚沥默默跟在后面几步以外独自散步,状似漫不经心的观看叶子的叶脉,实际上视线却一直钉在我背上,像是要看出什么一般,认真的不移开。   "下次一起去泡温泉吧,"我打破停滞不动的对话,偶尔同戚沥交谈一两句。   轮椅上的人半眯双眼,专心的望着夕阳的余光,直到太阳全部落下后,天空迟缓的变暗。一切像是我在之前的梦境里的某个片段,轻虚而平和。   "舅舅,我们回去好么?肚子有些饿了,回去要补一点夜宵啊……"我说到一半的话音蓦然减弱,因为察觉轮椅上的人早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的颈部微微垂下,头部倒向轮椅背的一边,随着我推动轮椅向前的动作一下一下点头。   我立刻放缓速度,脚步以难以察觉变化的节奏继续往城堡挪动,鼻子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袭得发酸,"戚沥,告诉我,舅舅他到底怎么了?   "我以为是病危了?看上去也很像,不是么?"戚沥面不改色的说,在我回头狠狠望向他的时候微微一笑,继续吐出残酷的话,"你的好护卫由塔是这么跟我说的:Licht的主人戚玺染上怪病时日不多,现在一切归他掌管,今后的Licht会在背后支持我这个商界的人,条件是不可把小禾你藏起来不上交。因此,我忍痛将你带回这里了,天知道我多希望我们可以过一辈子旅行的生活,坐一次又一次的航班把世界周游几个圈……可我是个负责的商人,不能放着戚氏不管,你能为此原谅我么,小禾?   我瞪着戚沥用严肃的表情说笑话的嘴脸,强忍着怒气,继续用平静的声音问他,"怪病?什么怪病?   "你为什么不问当事人呢?"戚沥转开视线,饶有兴趣的蹲下身,手托着下巴,观看一排形状奇特的苔藓。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开口问舅舅,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些话……我还不如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和他一起死掉的好。   我很小声的说着认真的话。那些话似乎是我心里早已想好的,但说出口时还是被自己的决心惊动了。   戚沥听到后有一瞬间的沉默,背脊明显僵了一僵,开口时的声音却和之前一样无所谓,"那就去问由塔,他一定会耐心解答叔叔患病的全过程。或者景吉,他对染病的人不是很在行么?   我缩进瞳孔,紧紧盯住戚沥不甚在意的侧面,"可是我现在很感兴趣,你把知道的来龙去脉说来听听,不是比放任我的好奇心不管更好么?   戚沥偏转过头,望着我突然扬起嘴角,像是望着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样直视我的脸,"这是Licht现任主人得以继位的秘密哦。我这个外人怎么好多说呢?但小禾你可不是外人,所以可以在今晚去由塔的房间,他一定等不及做第一个向你解释……如果说我之前还有什么疑惑,经过戚沥的解释,一切都不能再清楚了。全身的血液从大脑到脚趾在一瞬间的认知下变冷。   我扯动嘴角,却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大叫。左手施力,稳稳的推起舅舅的轮椅。似乎是在冲动下太过用力了,几颗没有避开的小石子使轮椅颠簸,下一秒听到舅舅睡意惺忪的声音轻道,"小禾,我们回到城堡了么?   我立刻稳住手下的力道,心脏处却又剧痛炸开。在舅舅睡着之前,我曾小心的询问过"病情"包括什么。而他轻笑着回答说,每次长时间的睡去,失去知觉再醒来后都会有一阵子看不到。他的双目正在失明。   我放轻声音,"舅舅睡着时天悄悄黑了,不过我们很快就到了。   他有一刻的沉默,似乎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毫无防备的睡去了。毕竟,之前的舅舅只在卧室的床上才能安心睡下,在外面时无论何时都会警惕,多半是因为随时保护在他身边的我。   而现在换我保护他了。我用毫无知觉的右手抹掉满脸的眼泪,将抽泣声全部咽下喉咙,双手像抓住舅舅仅存的生命一样用力的攥着轮椅的背。   Chapter 47【正文完】   在绝望和愤怒交织的情况下,人的力气似乎可以无限的扩大。   我这样想着,一边用手臂稳稳的支撑着舅舅的身体,让他从轮椅上站起,并坐到床上,躺好,整个过程安静而缓慢。   时间好像被一双手拉长了,每个片段都无比清晰。   我望着舅舅的头接触到枕头的一瞬间,枕巾的下陷,和他的黑发散落在白色枕面上的样子,眼圈突然变得酸酸的。   "小禾先去洗漱,舅舅可以小睡一下,但要等我回来再真的睡着哦。"我轻声嘱咐,将被角替舅舅掖好,在他复杂又沉默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进到卫生间,我立刻关上门,隔绝一切,双腿终于软得无力继续支持大脑内沉重的认知。   舅舅就快要死了。   而害他的人是由塔。   为什么?由塔明知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我站在浴池中,水流哗哗的冲下,拍打过我疲倦的大脑。耳边却同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细微的几乎像是多余的想象,但还很像一个人的呻吟。   我顿住,伸手拧关水流,下一秒抓住睡衣推开了浴室的门。   几米之外的大床上躺着舅舅弓起的身体,从如此远的距离都可以看到他在颤抖,整个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抽搐。   我尖叫着奔过去,眼泪飞溅起。我伸出双臂用力的抱住他的上身,将他的头抱到胸口,让他躺到我的膝上。   "没事了,很快就不疼了,小禾在这里,舅舅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我无济于事的将额头埋入他的肩窝,自欺欺人的重复着。   半晌后,似乎过了半个世纪,在我怀里颤抖的人终于止住动作,全无声息,身体的温度也无。像是一具精疲力尽后终于睡去的尸体。   我猛然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悄悄地望了望他的脸。还好,眼睛是睁着的,很疲倦,却仿佛带了一抹笑意,无奈的转过来和我的视线对上。   "对不起啊,小禾,舅舅不太舒服……"他说着,到一半突然闭紧了嘴。蹙眉的样子好像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半晌后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咳嗽了一下。   跟随着那一下而来的是大口的鲜血,有一些扑到的我近在咫尺的脸上,迸进我的眼,眼前顿时一片发黑的血红。   "没关系,没关系的,舅舅……"我伸手,怔怔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面前的他仍在不断吐出发黑的血,沿着嘴角粘稠的流下。舅舅似是难以忍耐被我看到,侧过身,用衬衣的袖口遮住了嘴。   我跪坐在床上,手伸到一半,再也无法动作,却有眼泪慢慢留下,洗净了刚刚进去的血色,却抹不去舅舅口中不断溢出的血。   那样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坐直了身,嘴角只剩一抹浅红色,鲜血被他用衣袖抹干净,整个衣袖已经被那殷红色渗透。   舅舅若无其事的伸手,一个接一个的解开自己的衣扣,将整件衣服脱下,任由它滑落到地上。   然后他望向了我,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轻轻一笑:"小禾果然心疼我呢。   我无法动弹,呆呆的注视他凑近,伸手覆上我泪流满面的脸,另一手捧住我的头,将我轻轻带入他怀里。   "谢谢。   他说着,冰冷的嘴唇微颤着印上我的耳后,缓慢的亲吻、用力的亲吻。   我无法动弹,隔着模糊的泪眼望着天花板,那里的颜色温柔异常。   我被悲伤中的喜悦袭击的不知所措。   回过神时我已经化在舅舅的怀抱里。他的胸口仅剩一点温度,无法温暖我的身体,却让我整个人悄悄沸腾。   "小禾想听一个故事么?"舅舅抱着我,躺倒了柔软的床上。   "好,"我点头,温和的扬起眼帘看他,双臂撒娇般的搂着他的脖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他很不乖,最喜欢奢求遥远的东西,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他半晌不再继续。   "啊……就这样?这么快结束了?"我不满的抓住他抚弄我头发的大手。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拒绝快乐,和一切能让他忘记过去的东西,执意沉迷于过去,以为那些痛苦的过去才代表真正的他。   "好倔强。"我撇撇嘴,将脸颊贴上舅舅的胸口,感受皮肤下有力的肌理和更深处流动的血脉。   "但他身边一直有一束光,不依不饶的要求他忘记过去,只看它。他继续拒绝,将自己密封,却在失去那道光时发现它很重要,可是它回来时,他却快要死去了。"舅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和,好像那个故事对他很重要一般,每一个字都小心的吐出。   "然后呢?"我小声的问,因为紧张,支起了上身望着他的眼睛。   那是黑琉璃的颜色,借着橙色吊灯的光,柔和的映出我的身影。   "没有然后了,他很开心,然后闭上眼睛。"舅舅轻声说,一边微笑着望着我,那个微笑却在一瞬间刺痛我的眼睛。   我轻笑着低下头,凑近他,"怎么会没有后续呢?不如让小禾加一段进去如何?   话音落下时我已经握住他的双手,稍稍往下,摁进软软的被子,同时将我的唇不由分说的印到他的双唇上。   我望着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然后凝固住,露出一股熟知的笑意,闭上眼睛。   他的手腕静静的被我固定着,完全没有反抗。   我的心跳充满了整个房间。因为舅舅他没有反抗--虽然他刚刚吐了血,但想阻止我一定没问题的--但他没有拒绝我。   我微笑着亲吻他的唇,眼睛因为过大的喜悦而发酸。   舅舅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双眼,在我亲吻他嘴角时轻叹一声,细微淡哑的声音好像在说:小禾,就是我的光。   我们的眼中有着彼此的脸。嘴唇轻轻的触碰着。时间似乎就那样平和的凝固了。   但我听到了一声枪声,和大量血液溅到我眼内,脸上,全身的声音,"啪啪啪啪"。   我眨眨眼,在一片血味中看到舅舅偏过去的头,永久闭上的双眼,和额头那一记被子弹钻入的血洞。   "舅舅,舅舅?……"我摸了摸他的脸,不小心摸到他的鼻息,不,是不小心没有摸到他的鼻息。   我缓慢的转过身,呆滞的眼神和哑掉的声音同时恢复。   那一声嘶叫--含糊的无法形容,不像是我能发出的,但我的嗓子却像是爆裂一般疼痛。   我在意识仍旧麻木时已经有了动作。我扑到他面前,双手和双脚用杀人的力量挥打着他的身体,指甲划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陷进去,再一路划下。   但他一直不还手,没有闪避,用蓝色的眼睛望着我。   "由塔--!!"我吼叫着,然后突然静止不动,再次伸出手时,指尖却是奔向他手中的枪。   那把仍旧泛着毒气的凶器,杀了舅舅的凶器。   我将它一把夺过。   由塔并没有反抗,手指顺从的松开枪。望了望指在他眉心的枪眼,然后抬眼望住我。   我用枪指着他,血红的眼睛快要爆裂。   但真正爆裂的确是由塔的身体。几记枪声之后,他周身开出大片血花,鲜血顺着他爆裂的血管涌出。   由塔突然笑了,手再扶不住门框,他软软跪倒,手臂上的枪伤让他无法平衡,他斜斜倒到我脚下。   我松开手,那把枪掉落地毯上,落地时轻轻的。   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舅舅,睡衣的裤腿却被身后一个微弱的力量抓住了。   我没有回头。却听到由塔的声音,"我不能忍受你们在一起……小禾,他已经快要死了。他死时你也会死,你的心会死掉……我顿住脚步。只听他喘息着说,"所以我杀掉他,结束他的痛苦……"……当你要我死时,我却突然不想反抗。小禾……我不出声,扬起头,望了望头顶水晶灯的橙色光晕。   "小禾……你总是不让我说出那句话。现在我却要说,最后一次……我爱一切声音突然消失了。我愣愣的回过头,却看到由塔被头发挡住的侧脸。那些金发在灯光下泛出血色。我忍不住蹲下身,将他的头发顺到耳后。   他的眼睛居然睁着。   蓝色的,曾经像海水的颜色,现在里面是一片灰色的死寂。   我无法出声,伸出的左手剧烈的颤抖,我将它缩回。   我缓缓爬回舅舅的身边,蜷缩着身躺在他的旁边。拿起他的一只手,将被他们的血液弄得湿漉漉的脸颊贴上去。   "舅舅,我爱你。"我轻轻呢喃着。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